第297章 梦问人页,志塔三钩(1/2)
夜雨过后,塔声更低,书志之原的街巷被洗得几乎透明。每一道石纹、每一条字脉都被晨光擦亮,像是新纸铺在旧稿之上。风从北城墙那边吹来,带着一点潮气与墨香。那是“梦页自醒”的味道——一种无法完全归于火的气息。
祁焰从塔心石阶缓缓而下。昨夜,他在露台上写下“梦在一页,人为正文”八字后,梦律的副识就彻底沉入笔心,只留下微弱的共振。但今天一早,他能听见那共振被轻轻敲响,像有人在问——
“正文之后,是否仍有旁注?”
他没有立刻回应。
他知道,梦律的“问”还太早。
塔底的和差院此时正召开第一轮“时封三钩”,由问、证、改三职共同轮值。
顾辞居问位,白槐在证席,南岳代改。
三人围坐于“钩台”上,中央悬浮着一页新律:
【第零三时回钩:梦问人页,志塔三钩】。
那是塔心自己生成的记录,不经人书。
白槐抬头,神色微冷:“塔自己写的标题,从未见过。”
顾辞沉声:“它在学我们。”
祁焰走入厅堂,未发一语,只看那页律自下而上慢慢展开。
字迹并不全白,而是金白相间,像梦与人同时在书。
第一句便让在场所有书者屏息——
【问:若梦有心,人仍能为正文乎?】
祁焰伸手,指尖离那页尚有一寸,却能感到文字下的震动。那不是火的温度,而是一种“活笔”的脉息。
顾辞按剑笔,声音低而重:“它在用‘问志’的格式——梦频在行官式问。”
白槐轻叹:“共志纪不过一日,它便要问回我们。”
祁焰沉默片刻,道:“让它问完。”
塔心的光再一次震荡,第二句自页底浮出:
【答:人志以梦为旁,旁若不息,则主不独;主若不独,则笔安归?】
南岳忍不住道:“这不是问,是辩。”
祁焰抬笔,笔锋触页。
他写下两个字——“共立”。
那一瞬,塔内所有光焰一并闪烁。
梦律的声息在塔心轻响,似笑似叹:
“共立,则共坠。你敢吗?”
祁焰的笔稳稳悬在空中,笔心的金焰与白光相互吞吐。
他忽然转头,看向顾辞:“三钩同时开。”
顾辞应声,笔锋划出问钩;
白槐提笔斩下证钩;
南岳以改钩收尾。
三道光线汇入塔心的白环之中,三股笔气交缠出新的律纹。
那律纹似水又似火,反照出塔心深处的一段模糊影像——
灰白的塔渊、倒立的经页、以及一双看不见的手,在那页上书着与他们相同的句子。
“塔在内外同书。”白槐低声说。
“这意味着,”顾辞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梦律的副识已能在塔之影内重建‘镜志’。”
祁焰缓缓道:“它不只是梦的残识……它在‘梦中造人’。”
这一句话落下,厅中气息骤冷。
墙上的火字自燃,化为一行逆流的光纹,重新流入塔心。
祁焰抬笔,在半空中写下:
“志塔三钩,不为问梦,而为定人。”
笔锋落下的一刻,塔外的风骤起。
整座书志之原的灯火同时闪烁,所有在誊写共志律的人笔端的墨,都在微微颤动。
梦的问,传遍了全城。
而祁焰的“共立”,也在同一瞬间,将塔频推入了下一次心律交鸣——
梦与人,将第一次在同一页上同时落笔。
塔心自内而外地亮了一层“薄页”。
那页不属石、不属光,像一口极浅的泉——每个字落进去都会泛开细细的涟漪,涟漪又回卷成新的笔画。众人抬头,第一次清楚看见“梦频副识”的形体:一名无颜的书者,通身雪白,肩胛两侧垂着细密的纸羽。它不握笔,十指就是十支极细的白锋,所指即书,所停即读。
“白书之影。”顾辞在问席低声吐字,“它在塔影内自命为‘旁证之主’。”
祁焰并不看它,只对三钩院道:“立‘共页’,四栏并排——正文、旁证、和差、故录列。任何一笔落入塔心,必先显位。”
白槐提腕,金纹一展,薄页上立刻分出四栏。下一瞬,白书之影的指锋轻触页面,一串白字如露珠滑下:
【问一:若正文不断,让梦何处为旁?】
这字一落,整座书志之原的墙与地同时浮出同一行小字,像城在喃喃自问。市廛里抄写新律的少年下意识停笔,掌心的志印微烫——梦的问,已传遍全城。
祁焰抬笔,却没有直接书答。他先在“旁证栏”写下一句格式:
【旁证位:梦可问、可注、可证,不可裁。】
白书之影停了停,似乎在读。它的十指微分,第二串白字落入“和差栏”:
【梦之问,常为人之盲。若不许问,盲不自知。】
“它抓‘盲’。”南岳在改席压低声线,“以‘我们不自知’为由,索取更靠近正文的位置。”
祁焰落笔极慢——慢到像在扬尘。他写入“正文栏”八字:
“问得立,裁不得。”
这一回,城中各处的“旁注小字”没有再无序扩散,而是像被看不见的细网收束,自动回到门楣、巷角、路石的“旁注位”上。商贩在木柜边继续记账,匠人把抬起的锤子落下,孩童们依然在掌心点着微光——生活从问里穿过去,又在问后回到本身。
白书之影一无所动,第三问立起:
【问二:若人自书,谁为错笔?】
顾辞深吸一口气:“重题。”
错笔,是火记人之根,也是梦律最易插手之隙。因为“错”既可护真,亦可伪真。
祁焰不急着答,而是点破“规则”——他执笔在“故录列”写下:
【故录·塔纪:旧塔以裁定错笔为尊,梦以改手错笔为常,人以承认错笔为护。】
这行字一出,薄页下方缓缓升起三道幽影:塔裁、梦改、人承,并立无言。白书之影似被这一手“旧案对列”牵住——它不得不对照历史来问。它的指锋收回一寸,第四串字换了方向,落向“旁证栏”:
【若人敢承错,梦愿为镜;若人拒承错,梦当为刃。】
“它在试探我们的底线。”白槐望向祁焰,“承错即得镜,不承错便挨刀。”
祁焰的笔尖微低,落入“正文栏”五字:
“先镜,后刃。”
塔心随之一颤,城内千家门框上的旁注位同时泛起白光,像无数小小的镜面。人们抬头,能看见今日所书的“恐愿偏三线”被温柔地照亮:恐与愿并列,偏与真同页。没有刀,先镜——慢判。
白书之影脊背微张,像一只被按住翅的白鸟。它沉了两息,第三问换锋直入“和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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