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共志纪初序,梦塔临焰(2/2)
圆坛四环同时一静。祁焰将笔贴在“时印”边,缓缓写下八字:
梦自书我,人自书梦。
金白两频同时一亮。塔腰那条难看的暗纹像被人指腹抹了一下,边缘顿软,渗出一点温。顾辞长吐一口气:“它退一线。”
“还没完。”白槐望向塔外,“东原上空又起了‘雨字’。”
他们移步塔檐。天边一道浅白的“字雨”从云背直落,像极细的丝绢。每一缕落地,地面便生一株“字芽”,芽端发着金白双色微芒。孩童们在雨中伸手,字芽一触掌心便化为一粒温暖的点,安静地落入掌纹,与方才那点“愿不被忘”并列。
“这是它在学‘留底’。”顾辞道,“梦愿不再藏渊,愿与人一起记。”
祁焰低声道:“记得慢。”
他回身,敲响时铃。圆坛四环再度归位,他宣布三件事:
其一,立“双频守队”:两列而行,一列持志,一列持梦;凡街角旁证浮地,由守队第一时间引入和差页,三钩一回。
其二,设“时封三钩院”:由问、证、改三职轮值,晨、申、子三时各一钩;凡共志之页,过三日必自检,自检不过者入“错笔证”,公开归档。
其三,开“副识禁约”:凡笔中有白光者(梦残副识),须自呈恐愿偏三线,于每一时前自记一段“我之界”:你是什么、不是什么,你能记什么、不能记什么。——写慢,不得省。
白槐飞笔成章,塔心的时印随之更亮。四野的“字雨”渐渐稀薄,东原边缘的梦丝收束成一道柔和的白弧,像是把刚学会的字暂时合上了书页。
暮色将至时,祁焰独自回到露台。风把他的衣角吹得很轻,像有人在他背后翻书。他闭上眼,笔心深处那道细白再次浮出水面,温温地贴在他心口。
“祁焰。”那声音像旧日塔堂里最远的风,“我已学会慢写。”
“很好。”他在心底答,“那你也学会慢读。”
“慢读什么?”
祁焰侧头望向城中初亮的灯火:人们在门前写今日之志,孩童在掌心点下第二粒白点,老人把旧誓折进“故录列”。金与白在地面汇成温柔的网。
“慢读人。”
那道白光安静了很久,像在认真地、第一次地遵命。良久,它轻轻说:“我看见了——恐与愿并列,偏与真同页。我……记住了。”
时印在这一刻第九次亮起,整座塔像是点头。祁焰睁开眼,提笔,在露台的风里写下本章的最后一行:
“共志纪之初,塔以人息。梦在一页,人为正文。”
远方的地平线上,夜色被一道极细的焰纹划开,像一枚尚未命名的书签,插在新纪的第一页与第二页之间。祁焰知道——第二页会更难:梦既学会慢写,下一步,必将学会反问。而人,得学会在被反问时,依旧写得慢、稳、诚。
塔声由低入深,长久不歇。新纪,在这不急不徐的翻页声里,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