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风雪将熄 局火未灭(2/2)
皇帝高坐御座,面色阴沉。他看着群臣,心里清楚今日必有风波。南书房的折子一夜堆满,既有请彻查碑案的呼声,也有暗暗指向江枝的言辞。可他心里比任何人更明白,若不是江枝,昨夜碑下已成乱局,他自己也许都要在御前丢尽威严。
然而百官并不打算沉默到底。御史台的中丞率先跪出,叩首高声:“陛下!碑下血案虽有定论,但士林哗然未息,百官惶惶。若不彻查,恐清议永不得安!”声音一出,士林一派的官员纷纷应和,旧党的官员也随声附和,喊声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延妃余党的余孽早有准备,忽然在人群里抛出几卷血书。卷轴展开,鲜红的字迹在阳光下刺眼无比:“江枝专权,酷吏弑笔!”这几个字直指香监署,殿中立刻一阵骚动,百官中有人故作震惊,有人暗暗冷笑。
皇帝脸色骤变,眼角抽搐,手指在御案下紧紧攥成拳。他担心的场景果然出现了。
就在这时,江枝缓缓上前,声音冷得像寒铁:“碑下血书?你们真以为换了个说辞,我就怕了?”她一步步走到血书前,衣袍拂开雪尘,指尖轻轻一抬,血书被禁军提上台阶。她冷笑:“昨日才押下的贼人供认,血书出自谁手,今日又要在御前演一出戏么?”
话音未落,她一挥手,夜阑领着禁军将数名昨夜抓获的细作押到殿前,跪在雪地里。那些人脸色苍白,嘴里还塞着破布,模样狼狈不堪。江枝冷声喝道:“取下破布!”破布一扯,几人立刻哭嚎求饶,口中连声喊:“是某某大人指使,是士林某人授意!”
一石激起千层浪,殿中百官哗然,那几名被点名的官员脸色煞白,急忙辩解:“此等贼子胡言,岂可信乎!”
江枝冷冷打断:“碑下血书,口供在此,你们还要抵赖?!”她眼神如刀,扫过群臣,声音愈发冷厉:“你们口口声声要清议,今日我就给你们清!灰烬里若真有火,我便当场点亮给你们看,看你们敢不敢接这把火!”
她猛地一挥手,禁军早已准备好的证物一一呈上:被夺回的梁样旧图、刻着“东必裂”的竹签、暗中传递的灰纸条。江枝一边展示,一边冷声质问:“梁样旧图不翼而飞,你们要借东梁之虚影,造影局;竹签写下裂心之词,要逼陛下心裂;灰纸条藏在门缝,要扰乱士子心神。诸位——这是清议,还是弑议?!”
百官噤若寒蝉,士林一派更是面如死灰。有人额头渗出冷汗,嘴唇颤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延妃余党最后一搏,忽然有人高喊:“江枝逼供!她以酷吏之术陷害忠良!”几名死士趁乱拔刀,直冲御前!
可箭声比他们更快。御阶两侧暗伏的弓弩齐齐发射,数支羽箭瞬间贯穿死士的咽喉,鲜血喷洒在碑下的雪地,立刻蒸起一股森冷的血雾。百官惊骇后退,声音戛然而止。
江枝冷眼看着尸体倒下,声音冷彻御前:“碑裂的是石,不是心。裂心的,是你们这些人。你们要火,我便给你们火;你们要血,我也给你们血。可今日之后,再无借口!”
殿中死寂,百官全数噤声,跪了一片。皇帝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传旨——所供之人,交刑司彻查;碑下血书,尽为诬陷,传天下以正清议。”
旨意落下,风声仿佛彻底熄灭。百官再无一人敢反驳,连喘息声都显得突兀。碑下的血与雪交融,仿佛一幅冷厉的画卷。
江枝静静站在雪中,目光如刃。她知道,风雪将熄,可局火未灭。今日她收割的是明火,暗火仍在阴影里等待。但无论是灰,还是血,还是影,都将一一在她手中,化为刀下的碎屑。
碑前的血雾逐渐散去,却没有人敢抬头。百官俯伏在雪地里,额头紧贴冰冷的石砖,心跳声在胸腔里震得发慌。有人牙齿打颤,咬碎了舌尖,鲜血顺嘴角流出,却也不敢发声。御前的沉默比任何风雪都更可怕。
皇帝端坐御座,眼神游移,手指在龙案下缓慢摩挲,指腹的茧像针刺般提醒他:局势已走到不可回头的地步。他望着江枝,心中涌起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她像一柄刀,冷冷地插在他身侧,为他斩尽群臣,却也随时可能映出他的影子。
江枝收了手,背影挺直,声音依旧清冷:“诸位,碑裂之夜,你们以为我会退。可我偏偏站到了最前。今日本应清议,却有人借影煽乱。既然你们要见血,我便给你们看血;既然你们要火,我便替你们把火熄了。此后再有谁敢在御前妄言,便休怪我香监署刀下无情。”
她的话字字如铁,砸在每个人心里。士林一派噤声如死,旧党的人低头不敢动弹,延妃余党更是面如土色。所有人都明白,她不只是说说,而是真的会在御前拔刀。
皇帝缓缓抬手,声音低沉:“所供之人,尽交刑司。碑下血书,尽诬。”太监尖声传旨,回荡在宫城的穹顶下,像铁链一环环收紧,把所有人的脖颈勒住。
禁军押走了被指供的几人,血迹一路拖过御道,留下一道殷红的线。雪重新落下,悄然覆盖,却怎么也掩不住那抹血色。群臣跪了一地,静得只有风声。
江枝缓缓转身,目光冷冷扫过碑下,最后落在皇帝身上。她低声却清晰:“风雪已停,灰烬已息。可火在我手,不在影,也不在任何人手中。”
这句话像一道利刃,把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斩断。
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江枝不是在借势,而是要真正执掌清议与风雪的刀锋。
御前风雪,终于彻底熄了。可在每个人的心底,却有更隐秘的火,暗暗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