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灰烬血局 东门裂心(1/2)
风雪压得比往日更沉,笼住了整座皇城。天色尚未大亮,宫道两侧的朱墙已经被积雪压得失了原本的红艳,呈现出一种令人心寒的暗色。城门口的铜钉门环冻得泛白,禁军的盔甲上落着厚厚的雪花,却无人敢抖落,只静静立在风中,呼吸成雾。
东华门前,那块高耸的碑影在风雪之中愈发显得森冷。碑下的雪地早被染过血,尽管勤作洒扫,仍能看到一些深色痕迹渗入石缝,永远也抹不去。三日前那场碑下风暴的余威还未消散,百官每次再过此门,心中都像悬了一块千斤巨石,脚步沉得仿佛踩在刀刃上。碑身上的“东”字因寒雪侵蚀出现一道细裂,那裂缝直直延伸下来,宛若一条撕开的口子,让所有人一眼望见都忍不住生出心悸。
百官今日依旧列队而行,雪声掩盖了低低的议论,却掩不住他们眼神的闪烁。有人装作镇定,眼皮半垂,不敢多看碑影;有人偷偷掩住袖口,手心满是冷汗;也有人暗暗咬牙,心里盘算若再起逼宫之变,自己该往哪一方靠拢。碑下的血早成了他们心口的一根刺,一旦触及,便是生死之分。
江枝远远站在香监署的檐下,眼眸冷锐,注视着东华门前的一切。风吹起她的衣襟,白雪打在她的鬓角,她却纹丝不动。她清楚,碑下的清查并没有让影局元气大伤,反而像一把刀子,只割开了表皮。真正的毒脉还在深处流动,甚至因为受创而更为疯狂。延妃余党的手并未彻底斩断,士林的暗线因受辱反倒更团结,而外廷的旧党更是蠢蠢欲动,借着谣言和民心暗流酝酿新的机会。
延妃余党早已潜入御药房、尚衣监和太庙,这些地方看似微不足道,却与皇权最为贴近。御药房的小吏们暗中改动方剂,不求立刻致命,却想在皇帝的汤药中添下隐患,使其心神不宁。尚衣监传出流言,说江枝专权,连陛下御袍颜色也要她来定,借此挑动皇帝的猜疑。太庙更有心腹在祭火中添入黑木灰,烧出的烟带着刺鼻气味,暗暗传递出一个讯息:灰烬未灭,影火长存。
士林的暗流则以笔为刀。碑下那名翰林在众目睽睽之下崩溃,成了他们口中的“血案”,有人说是江枝逼得太狠,毁了士子清议的颜面,于是越发团结,夜里抄写檄文,誓要“清议洗辱”。这些文字在士林中暗暗传递,逐渐演变成一股险恶的舆论,逼迫更多官员不得不表态:要么站在士林一边,要么成为他们笔下的靶子。
外廷旧党更是阴狠。他们利用库银紧缺之机,编造流言,说三月封库是江枝独断专行,害得百姓无米可食。市井间开始有人窃窃私语,称“香监女官血腥弑官”,说她在御前逼得百官自污,血流碑下,如阉宦秉权。谣言随着风雪飘散,逐渐传到城中坊巷,刺耳得如同针尖。
这些细小的动作,汇聚在一起,便成了暗火,像是埋在雪下的火种,随时都可能燎原。
江枝冷眼旁观,她比谁都明白。碑下那一夜的收割只是震慑,却没有彻底根除。影局反而借此机会,换了方式,改了手段,从暗里渗入人心。她静静望着碑身那条裂痕,心中冷声自语:碑已裂,宫心亦裂。裂心之时,便是他们最容易借势的时刻。
夜阑悄然立在她身后,低声问:“主子,这些风声越传越烈,若真再起逼宫,陛下能撑得住吗?”
江枝的唇角勾起一抹冷意,眼神像刀锋划过风雪:“撑不撑得住,在于我。灰既敢燃,我便让灰化血。火既敢逼宫,我便让火成灰烬。”
她说这话时,声音极轻,却像从冰层下传出的暗流,寒冷而坚定。
就在这夜,东城的石板路上,巡夜禁军在风雪中看到一行血字,触目惊心:“灰烬未息,东必裂心。” 血迹虽被雪覆盖,但猩红渗透出来,刺眼如火。消息立刻上报,整个乾清宫被惊动。皇帝听罢,脸色铁青,握着御案的手指因愤怒而颤抖,却久久无语。
江枝在殿心冷冷说道:“这是他们的新信号。灰烬既以碑为刃,他们下一步,便要直逼御前。”
风雪在殿门外拍打,声声如擂鼓,仿佛在催促着一场新的风暴到来。百官还不知晓,这碑下的血与灰,才是更大血局的序幕。
风雪压城的日子里,宫城之中似乎连呼吸都凝结成冰。三日前碑下的血与灰烬尚未散尽,百官在朝会前后经过东华门时,眼神闪烁不定,仿佛那块碑影不只是石刻,而是一张死神的面孔,逼迫着每一个人的心。
那行血字“灰烬未息,东必裂心”一经传出,更让风声四起。最初只是小吏们窃窃私语,后来连外廷的庶官也听闻,谣言迅速变形:有人说碑裂即是国裂,有人说灰烬既是祭魂,必会吞宫覆朝。每一次低声传递,都像是在风雪中种下毒种,逐渐渗透入每个人的心脏。
士林的暗潮也随之翻涌。那些在碑下受辱的翰林,几乎在一夜之间成了清议口中的“烈士”。他们以泪作墨,誊写檄文,字字句句控诉“女官弑笔,毁清议根基”,并在夜里传阅。年轻士子群情激昂,甚至有人暗暗誓言,要在御前再起一场清议之辩,以此“为碑下折笔洗冤”。这些檄文虽未公开,却像烈火在士林深处燃烧,令清议之声愈发强硬。
延妃余党也未停手。御药房里有人故意在太医的笔录中添改一字,试图制造药方失误,借此嫁祸于江枝。尚衣监的缝制中衣被人暗暗动过针脚,若非江枝提前命人巡查,早在御前就会被揭出“御袍有瑕”。太庙的祭火仍被暗换木灰,焚出的烟气刺得人眼泪直流,仿佛在提醒所有人:灰烬才是主宰。
外廷旧党更阴狠。他们借封库之事造谣,散布“江枝一手断银,致百姓无粮”的说法。坊间更有人添油加醋,说她“在碑下以血为誓,要将士子逐尽”,这话一出,不仅加深了士林的敌意,也让一些中立官员心生恐惧。毕竟,他们谁也不愿成为下一个被碑下血淋淋定罪的牺牲品。
这些谣言、檄文、血字,交织成一张大网,悄无声息地罩住整个朝局。百官表面肃静,实则心中已被搅得乱成风雪。有人夜里翻来覆去,思索若影局真能逼宫成功,自己该何去何从;有人则暗暗打算上书自明,求得江枝信任,却又惧怕一旦上疏就被视为投机。更多人则选择沉默,祈愿自己能躲过这一场血局。
皇帝的神情日渐阴郁。他本就疑忌,碑下的血案让他震怒,也让他心生惧意。他在心底清楚,若非江枝狠手,这场风暴可能早已撕裂朝纲。然而,他又不得不担心,这样的江枝是否太过锋锐,会否在无形之中威胁到自己的权柄。夜半时分,他常常独坐御案前,烛火摇曳,眼神在江枝与碑影之间徘徊,心中既依赖又忌惮。
江枝却清楚地看穿一切。她站在檐下,看着风雪中的宫城,眼神冷如寒刀。她知道,风声越乱,越是影局故意放出的信号。他们不求立刻逼宫,而是要让人心先乱。碑裂,宫心也裂。心一旦乱,局便能成。
夜阑在她身侧小声提醒:“主子,御史台里有人传话,说再有三日,士林将合议,在御前重举清议之笔。”
江枝唇角微扬,冷意更盛:“既要再举,那便让他们举到彻底。火若东起,便以东为刃。灰若逼宫,便让灰成血。”
风雪再一次打在碑身上,那裂痕似乎在夜色中扩展了一分。没人敢说话,却都在心里感到,一场新的风暴,已在暗中酝酿。
风雪未歇,反而更沉重,压得宫道两侧的檐牙都嘎吱作响。百官上朝的队伍在长街上蜿蜒,披着厚裘却仍冷得瑟瑟发抖。远远望去,东华门碑影横亘,像一张巨口,等待吞噬所有人的命运。
这几日里,碑下的余波逐渐扩大,已经不仅仅停留在殿中和士林,而是漫溢到了整个京城。市井巷陌间,酒肆里、茶铺中都有人私语,说碑裂是国裂的兆头,说灰烬未灭,便是王朝将亡。甚至连一些妇孺也能复述出所谓的“灰烬碑文”,仿佛这已经成了人人皆知的预言。越是无根的言辞,越容易生根发芽。
禁军日夜巡逻,但再严的戟锋也压不住人心的惶惶。御史台上不断有弹章递入,有的请求再开碑案,以平士林愤怒;有的指称香监署权势过盛,须加以掣肘;也有的巧言请陛下“慎防奸人蒙蔽”。这些折子层层堆在御案上,字句虽各异,却都指向一个方向:江枝。
皇帝夜里翻看奏折,眉宇愈发阴沉。他心中清楚,没有江枝,碑下那夜的混乱已足以让影局夺势;可正因她手狠心冷,士林与旧党才更团结。他心底的不安像藤蔓一样滋生,他开始怀疑,若有一日江枝的刃指向自己,该当如何?但与此同时,他又明白,没有她,自己撑不住眼下这场风雪。矛盾与依赖在心中不断交织,让他夜夜难眠。
百官的态度同样微妙。有人在心里暗暗怨恨江枝,说她逼得太紧,使得清议无路;有人则对她心生敬畏,觉得唯有她能稳住风雪;更多的人则选择沉默,面上恭谨,心里却各自打算。朝堂上空,仿佛悬着一张看不见的大网,谁也不敢先动。
江枝看得极清。她在香监署案前,翻阅着密探送来的小纸条。字迹潦草,却句句要害:某官昨夜与士林密谈,某御医暗改药方,某坊间流言再起……每一条都在证明,碑下那一刀并未斩尽,而是逼出了更多隐藏的毒蛇。
她轻轻摩挲那行“灰烬未息,东必裂心”的血字,指尖冰凉。她心中冷笑:裂心?若真要裂,就让它彻底裂开,让所有暗火都暴露在她的刀下。她从不怕风雪大作,怕的只是蛇鼠依旧藏在暗处。
夜阑见她冷静如常,心里既敬又惧:“主子,若影局真敢在御前再起风浪……”
江枝抬眼,神色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锐:“那便让他们起。宫心既裂,我就以宫心为局。东华门碑,既是他们的刃,也是我的刀。”
风声呼啸,卷起碑下残留的灰烬与血痕,随雪飘散。那一刻,整个宫城仿佛都屏住了气息,等待一场新的风暴。
风雪之下,碑裂如旧,裂痕中的黑影似乎在夜色里不断扩张,压得人心发紧。百官上朝时不敢直视碑身,但无论避得多快,余光总会被那裂口牵住,仿佛有一双冷眼在碑中窥视。碑下血痕尚未干透,却被人暗暗撒上新灰,颜色与雪混淆,远望之下就像又有新的血迹渗出。有人悄声说,那是士林弟子夜里前来祭拜折笔的亡魂,以灰为香,誓要讨回清议。
御前的气氛因此更为压抑。百官列班时声音哽在喉间,奏章再无人敢直言江枝,然而暗暗的笔墨却在士林和外廷流动。那些檄文写得激烈,指控碑下之事乃是“酷吏弑笔”,用词直刺人心;而外廷的谣言与檄文相互呼应,说“士子笔血未干,江枝却以刀血为威”,两下交织,竟在短短数日里搅得坊间传声鼎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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