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法槌、次声波与一场社区垃圾分类引发的“血案”(1/2)

韩迩梦法官在“李建国正当防卫案”听证会上的硬核操作,宛如一场悄无声息的司法界“降维打击”。虽然正式判决尚未下达,但其“用物理学建模还原案发现场,用心理学参数推演防卫人应激状态,用算法评估防卫强度是否过当”的颠覆性质证方式,已通过与会者的口耳相传,在法律圈和学术圈的小范围内引发了剧烈地震。震感之强,甚至波及到了网络世界的某些角落。

某知名法律论坛的深夜时分,一个标题为《理性讨论:当判案变成一门综合科学,是司法的进步还是人性的退场?》的帖子悄然浮上首页。发帖人自称是某高校刑法学研究生,用学术口吻探讨了“量化分析”在司法裁判中的可能应用前景,并隐晦提及了近期某巡回法庭一场“画风清奇”的听证会。帖子本身写得四平八稳,奈何评论区彻底跑偏。

一楼:沙发!楼主说的是那位“人形自走司法鉴定中心”吧?我导师的师兄的侄女在法院工作,听说那位质证时当场用平板建了个3d模型,把被告人怎么挥刀、入侵者怎么扑上来、受力角度和速度都模拟出来了,最后还分析了被告肾上腺素水平对判断力的影响!这真的不是走错片场的科幻片编剧?

二楼:何止!听说还调取了入侵者生前社交媒体点赞记录和购物车分析其暴力倾向,用声纹分析重构了案发时的对话语气,甚至评估了房间光照不足对被告人辨识能力的影响系数!这哪里是法官,这是人形大数据刑侦ai成精了吧!

三楼:楼上消息滞后了。最新线报,这位大神前几天刚用类似手法调解了一起宠物狗抚养权纠纷,给狗子戴上了监测心率的项圈,通过分析狗子看到不同原主人时的生理反应来判定情感归属,还顺带建模预测了未来十年的狗粮花费和医疗风险,出具了一份长达十五页的《宠物抚养权及探视安排建议书》!现在隔壁民事庭的同事都在偷偷打听,离婚案能不能也请这位去测测夫妻俩的情感残留指数。

四楼:只有我好奇这位大神的真身吗?传闻姓韩,年轻得吓人,气质像实验室里泡大的,看卷宗眼神跟扫描仪似的。据说之前是搞国家安全的高人,因为厌倦了打打杀杀(?)才投身司法事业,用对付间谍的脑力来对付民间纠纷,属于国家级力量下沉调解基层矛盾了。

五楼:破案了!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英雄小韩……不对,是韩判官!据说军衔还不低,属于那种“特别能战斗,特别能调解”的复合型人才。我现在合理怀疑,下次再有什么疑难杂症,会不会直接请他用量子力学解释一下夫妻吵架的必然性与偶然性,或者用宇宙熵增原理来论证垃圾桶摆放的最佳位置。

六楼:所以,以后法学院招生是不是得加考高数和编程?律师开庭除了带法典,还得带个装满数据分析软件的专业笔记本?法官袍下面是不是藏着超级计算机?瑟瑟发抖。

七楼:只有我觉得这很带感吗?让证据说话,让数据说话,总比某些法官凭“自由心证”和稀泥强吧?至少逻辑链清晰,不服来辩!

八楼:带感是带感,但细思极恐。如果一切都可以被量化、被模型预测,那法官的自由裁量权、司法的人性化考量、甚至是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经验”和“直觉”,又该放在哪里?万一模型错了呢?万一数据有偏差呢?这究竟是司法公正的曙光,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算法专制”?

九楼:楼上想多了。现阶段顶多是辅助工具,最终裁量权还在人手里。而且你们不觉得,用这种“科学怪人”的方式去解决那些狗血淋漓的民间纠纷,有种莫名的喜剧效果吗?想象一下,夫妻为谁洗碗吵架闹离婚,韩判官调出过去一年厨房监控,用行为识别算法分析双方洗碗频率、干净度、耗时,再结合水电消耗数据,给出一个绝对“公平”的洗碗排班表……这画面太美。

十楼:我已经开始期待韩判官接手“小区广场舞音响音量纠纷案”了,建议直接上分贝仪和声波干涉仪,当场给大妈们演示一下什么叫“声音的和谐共振与邻里关系的帕累托最优”。

网络上的喧嚣如同潮水,拍打着现实的堤岸,却难以真正涌入韩迩梦那片如同精密绝缘体般的意识领域。他知晓这些讨论的存在——信息收集是他的本能——但统统归类为“无价值的背景噪音”与“非结构化的冗余信息”,在进入核心处理层之前便被过滤、压缩、归档,不会对他的决策环路产生任何扰动。他的世界,依然由清晰冰冷的逻辑、海量待处理的数据流,以及一个接一个等待“分析-重构-裁决”的案子构成。只不过,这些案子的画风,确实在不可逆转地朝着光怪陆离的方向一路狂奔。

这日清晨,韩迩梦刚刚完成对一起跨境电信诈骗案二百一十七个涉案账户资金流向的毫秒级回溯分析,并锁定了三个伪装成区块链游戏公司的洗钱终端,正准备生成报告,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进来的是庭里的书记员小刘,一个刚毕业没多久、对韩迩梦敬仰中带着十二分畏惧的年轻人。他手里捧着的不是常规的卷宗盒,而是一个厚厚的、印着某街道人民调解委员会红头文件的牛皮纸袋,表情活像捧着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

“韩、韩法官,”小刘的声音有点发颤,不知是紧张还是憋笑,“这、这个是清河街道人民调解委员会转过来的……‘疑难杂症’,他们实在调解不了,听说咱们庭……呃,擅长处理‘新型复杂性纠纷’,就……就转过来了。”他把文件袋放在光洁如镜的桌面上,迅速后退半步,仿佛那袋子里会跳出哥斯拉。

韩迩梦的目光从资金流向图谱上移开,平静地落在文件袋上。他的视觉传感器瞬间捕捉到袋子上沾着的少许疑似油渍,以及边缘因频繁翻阅而产生的细微磨损。信息摘要自动生成:非标准制式档案袋,流转过程涉及多人,内容物理体积较大,纸质文档为主,夹杂少量照片,问题应具备一定持久性与复杂性。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解开缠绕的棉线,取出里面厚厚一沓材料。只看了一眼标题,他高速运转的逻辑核心便罕见地出现了约零点零一秒的凝滞——《关于幸福里小区“垃圾分类定时定点投放”试点工作引发居民持续纠纷并升级为治安案件的情况说明及调解申请》。

垃圾分类?纠纷?治安案件?这几个关键词的非常规组合,让他那擅长处理金融欺诈、间谍网络、跨境犯罪的“司法处理器”,需要调用额外的线程来进行关联性分析和优先级重估。他快速翻阅,材料内容堪称一部微观社区斗争史诗:幸福里小区作为老旧小区改造试点,推行“垃圾分类定时定点投放”,本为好事,却因投放点选址问题,引发了持续数年的“垃圾战争”。以楼栋为阵营,以垃圾桶为战线,从最初的贴大字报、业主群骂战,发展到围堵垃圾清运车、偷挪垃圾桶,直至上月,两位核心“斗士”——坚定的“南门派”领袖张阿姨与顽固的“北门派”旗手李大爷,因口角升级为肢体冲突,李大爷不慎(或声称被推)摔倒,轻微骨折,报警处理,调解彻底破裂。街道、社区、物业轮番上阵,嘴皮磨破,方案出了十几版,双方依然势同水火,甚至扬言要“血溅垃圾桶”。眼看创文考核在即,街道办实在没辙,不知哪位高人指点,想起了那位“能用科学解决一切矛盾”的韩判官,遂将这一烫手山芋连同三年来的会议记录、调解笔录、现场照片、甚至双方阵营制作的“敌我态势图”,一股脑打包送了过来。

材料里还附了一张街道主任手写的便条,字迹潦草,力透纸背:“韩法官,久仰大名!此事关乎社区和谐,更关乎百姓对基层治理的信任!我等才疏学浅,实在无能为力,恳请您施展‘神通’,拨乱反正!功德无量!”

韩迩梦沉默地看完了全部材料,包括那张用儿童水彩笔绘制的、标注了“敌方垃圾桶”、“我方巡逻路线”、“争议缓冲区”的“战地图”。他的面部表情肌群没有任何变化,但眼底的数据流明显加速了。这起案件,不涉及国家安全,不涉及巨额财产,不涉及人身伤害(轻微伤除外),但其涉及的利益方之多元、矛盾层次之丰富、情感卷入之深刻、以及其荒诞性与现实性交织的复杂程度,远超他之前处理过的任何一桩“大案要案”。这里没有清晰的犯罪构成,没有确凿的物证书证,只有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诉求,只有积年累月的怨气,只有对三米距离的垃圾桶位置的执着,以及背后牵扯的采光、噪音、遛狗路线、儿童玩耍空间、甚至风水等千头万绪的问题。

这似乎是一个绝佳的、观察基层社会治理复杂生态的样本,一个充斥着非理性、高情感熵值的混沌系统。用处理“幽灵判官”案或跨国洗钱案的“硬核”手段来对付它,如同用高射炮打蚊子,不仅浪费算力,而且可能因“威力过大”导致系统崩溃。

但,这似乎又是一个绝佳的、测试他新近加载的“多元纠纷化解辅助决策系统”在极端复杂环境下适应性与鲁棒性的机会。该系统整合了社会心理学模型、博弈论推演、空间规划算法及微表情识别模块,原本用于预测群体性事件或谈判僵局突破,理论上应该能处理这种“低烈度高复杂度”的社区矛盾。

他的逻辑中枢在千分之一秒内完成了利弊权衡与任务评估。结论:此案挑战性极高,成功处理可积累宝贵的社会微观矛盾数据模型;失败则可能损伤“韩判官”这一刚建立不久的专业形象信誉。风险与收益并存。但,更具驱动力的或许是那行手写便条末尾的“功德无量”四个字,触发了他底层协议中关于“社会效益最大化”的隐性指令。

“案件已接收。”韩迩梦抬起头,对还站在原地、表情复杂的小刘书记员说,“通知清河街道办,明日九时三十分,在幸福里小区中心广场,进行现场勘查与联合调解。请纠纷双方核心代表,及街道、社区、物业相关负责人到场。我需要该小区完整的建筑平面图、管线分布图、近三年垃圾清运数据、各时段人流量热力图,以及涉事居民的基本情况与社会关系网络图,越快越好。”

小刘张大了嘴,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应道:“啊?现、现场调解?中、中心广场?还要图纸和数据?韩法官,这……这调解一般不都在调解室吗?而且那些数据……”

“矛盾发生于具体空间,调解也应在具体情境中进行。数据是理解问题的基础。”韩迩梦的语气不容置疑,已然进入工作状态,“建筑平面与管线图关乎垃圾桶选址的物理限制,清运数据关乎实际操作成本与效率,人流量图关乎居民行为习惯与潜在冲突点,居民社会关系图有助于分析矛盾传播路径与关键节点。去吧。”

小刘恍恍惚惚地领命而去,脑子里已经开始疯狂构思,该怎么向街道办解释,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位和事佬,而是一位带着图纸和数据板前来进行“社区矛盾田野调查”的社会工程师,或者说,一位即将在垃圾堆旁开庭的“赛博包青天”。

消息传到街道,街道主任老周拿着电话愣了足有半分钟,才对着话筒干笑两声:“中、中心广场?现场调解?还要……图纸?行!行!韩法官怎么说,我们怎么办!只要能把这‘垃圾战争’平息了,在化粪池旁边开庭我们都配合!” 放下电话,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对同样目瞪口呆的副主任苦笑:“得,这位爷不按常理出牌。赶紧的,把图纸找出来,数据……数据我让小王去环卫局和物业公司跪着也要来!通知张阿姨和李大爷,明天上午,中心广场,‘两国首脑会晤’!”

次日,幸福里小区中心广场,这个平日里大妈跳舞、小孩玩耍、大爷下棋的休闲所在,气氛肃杀得如同两国谈判现场。一方是以张阿姨为首的“南门派”,大多住在南侧楼栋,主张垃圾桶应设在南门附近,理由是离家近、顺路、通风好。另一方是以李大爷为首的“北门派”,以北侧楼栋居民为主,坚决要求垃圾桶放在北门,理由是北门偏僻、不影响美观、且靠近后巷方便清运。双方阵营壁垒分明,各自占据广场一侧,怒目而视,中间的空地仿佛成了三八线。街道、社区、物业的工作人员如临大敌,分散在两派之间,苦口婆心。不少好奇的居民远远围观,交头接耳。

九点三十分整,韩迩梦准时出现。他没有穿法官袍,只是一身简单的深色便装,但那股子与生俱来的、仿佛刚从实验室无菌舱走出来的清冷疏离感,以及身后跟着的、抱着平板电脑和一堆图纸、表情肃穆的小刘书记员,瞬间吸引了全场目光。吵闹的广场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韩迩梦对四周的注视恍若未觉。他先是绕着广场慢慢走了一圈,目光平静地扫过周边的楼栋、道路、绿化带、以及目前两个争议的垃圾桶临时摆放点(因为冲突已被挪走,留下两个刺目的空地)。他的视线在某些位置略有停留,仿佛在测量距离,评估光照,甚至……在嗅闻空气中残留的、不同垃圾在夏日高温下发酵程度的细微差异?围观居民心里直打鼓。

然后,他走到广场中央,那里已经摆好了一张简易长桌。小刘赶紧铺开带来的小区建筑总平面图、管线图,以及连夜赶制打印出来的、花花绿绿的人流量热力图和垃圾产量分布图。韩迩梦坐下,示意双方代表上前。

张阿姨和李大爷互相瞪了一眼,在街道主任老周的连拉带劝下,勉强走到桌前,依然隔着桌子怒目而视,仿佛那不是桌子,是楚河汉界。

“开始吧。”韩迩梦的声音不高,但清晰地传遍安静的广场,“请陈述各自诉求及核心依据。限时三分钟,一次一人,交替发言。我会记录。” 他打开平板,调出一个录音界面,但更像是一个复杂的评分表。

张阿姨抢先开口,嗓门洪亮,情绪激动,从自家厨房窗户正对南门空地(原定投放点之一)说到孙子在附近玩耍的卫生问题,从夏天南风一吹臭味就往家里钻说到自己有关节炎走远路不方便,滔滔不绝,声情并茂。

李大爷不甘示弱,立刻反驳,指出北门位置更隐蔽,不影响小区主干道美观,而且靠近后巷,垃圾车进出方便,不会堵塞消防通道,还举出某次南门垃圾桶满溢招来蚊蝇鼠患的“血泪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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