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难产(1/2)

永昌十一年冬,京城冷得邪乎。

北风像刀子,大雪一场压着一场,将将军府的朱墙碧瓦都捂在了一层沉甸甸的白被子下。四下里静得可怕,只剩下风穿过枯枝的呜咽。

娘亲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像在纤细的腰身上扣了一口小锅。她整日蜷在烧着炭盆的里屋,可那点子炭火,怎么也驱不散从她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气。她的脸色比窗外的雪还白,眼神空蒙蒙的,常常望着那屏风一坐就是大半日。

祖母送来的补品在小几上堆得满满的。王嬷嬷变着法儿地炖煮,苦口婆心地劝:“姨娘,您就再用一口吧,不为您自己,也得为肚子里的小少爷想想啊。” 娘亲只是倦怠地摇头:“嬷嬷,我实在没胃口,堵得慌。”

我知道,堵在她心口的,不是食物,是比这寒冬更刺骨的绝望。

那日黄昏,鹅毛大的雪片又开始铺天盖地地砸下。娘亲忽然支起身子,轻声说:“嬷嬷,我想喝西街口李记的梅花酪了。” 王嬷嬷担忧地看向窗外:“姨娘,这雪下得正紧……明日天一亮就去,成吗?”

娘亲却异常固执,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不,我就想现在喝。嘴里苦得很,就想那口甜润的。”

我心头莫名一紧。娘亲并非真的馋那口吃食,她只是想支开这屋里唯一关切她的人。王嬷嬷看着娘亲那执拗又脆弱的神情,终究叹了口气:“好,姨娘您等着,老奴这就去。” 她仔细掖好娘亲腿上的毯子,又叮嘱我:“微小姐,好生陪着姨娘。”

王嬷嬷佝偻着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消失在漫天风雪里。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我和娘亲,空寂得吓人。 王嬷嬷走后,娘亲竟挣扎着站了起来。她脚步虚浮地走到窗边,用力推开了支摘窗的一条缝隙。 “呼——!”

凛冽的寒风瞬间裹挟着雪粒子呼啸而入。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却强撑着没有后退,只是痴痴地、贪婪地望着南方——那是扬州的方向。

“娘亲!快关上窗,冷!”我急忙跑过去拽她的衣袖。 她回过头,眼神凄迷,冰凉的手抚上我的脸颊:“年年,扬州……从来不下这样大的雪。那里的冬天,是湿冷,但河水不会结冰,梅花也不会被雪压得抬不起头……”

然而,话音未落,意外发生了!

也许是窗棂边的冰霜太滑,也许是娘亲身子太虚,她脚下猛地一个趔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

“娘亲——!”我惊恐地尖叫,扑上去想拉住她,却只来得及扯下她袖口的一粒盘扣。

“砰!”

一声闷响,她重重摔倒在冰冷的青砖地上。脸色瞬间惨白,冷汗沁出,五官因痛苦而扭曲。更可怕的是,身下刺目的鲜红,如同雪地里泼洒出的红梅,迅速在她月白色的裙裾上蔓延开来。

“啊……”她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捂住腹部,发出压抑的呻吟。

我吓傻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我跌跌撞撞冲出房门,撕心裂肺地哭喊:“来人啊!救命啊!娘亲摔倒了!流血了——!” 我的哭喊声划破了死寂的雪夜。

瞬间,灯笼火把次第亮起,纷沓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我们这个常年冷清的小院,第一次被如此多的灯光和人影充斥。 爹爹和祖母很快赶了过来。

爹爹穿着一身墨色常服,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紧抿薄唇,眉头锁成了深刻的“川”字。他负手而立,目光沉沉望向内室,那双向来沉稳的手背在身后,指节因用力而根根泛白。 祖母捻着佛珠,面色凝重,低声念诵着佛号。

内室里传来稳婆急促的指令、丫鬟慌乱的脚步,以及娘亲一声高过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流逝。 突然,内室门帘被猛地掀开,满手鲜血的稳婆踉跄冲出,扑通跪倒: “将军!老夫人!不好了!姨娘摔得太重,胎位不正,出血止不住……怕是难了!如今只能保一个!请快拿个主意,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空气彻底冻结。所有下人都屏住呼吸,目光齐刷刷投向爹爹。

嫡母此刻也闻讯赶来,正走到门口,闻言脚步一顿,下意识地看向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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