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血战安庆(1/2)

永和十五年,八月廿二,卯时三刻,安庆城外。

天色将明未明,东方的地平线上泛起一丝鱼肚白,却被大团大团浓墨般的乌云死死压着。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和泥土被露水浸透后的腥湿味道。风停了,死寂得可怕,连夏末惯有的虫鸣都消失了,仿佛天地都在屏息等待着什么**。

安庆城如同一头负伤的巨兽,沉默地匍匐在晨曦前的黑暗中。城墙上插满了残破的旌旗,箭楼和垛口上焦黑的痕迹清晰可见。守军们披甲执锐,倚在冰冷的墙砖上,大多闭目养神,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和急促的呼吸,暴露着他们内心的紧张。脚下的城墙,昨日刚刚被叛军前锋的鲜血浸透,今日,又将迎来更为惨烈的洗礼。

知府衙门,望楼。

陈静之一身玄甲,外罩那件沾满血污和尘灰的绯袍,静立在最高处。他的目光越过低矮的城垛,投向西方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那里,是叛军大营的方向。此刻,连营的灯火已次第熄灭,但一种更深沉、更庞大的黑暗,正从那里弥漫开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压力**。

“大人,叛军…动了。”沈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干涩而紧绷**。

陈静之没有回头。他的视线尽头,黑暗开始蠕动,仿佛有无数只巨蚁从巢穴中涌出。先是零星的火把,接着是成片的光点,最后连成一片蠕动的光海,缓缓地,却又无可阻挡地向着安庆城漫涌而来。低沉的号角声穿透黎明前的寂静,呜呜作响,如同巨兽的咆哮。紧接着,是闷雷般滚滚而来的战鼓声和无数脚步践踏大地的轰鸣**!

来了。

“多少?”陈静之问,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看阵势,不下五万。中军是重甲步卒,两翼各有骑兵。还有…”沈炼顿了顿,声音发紧:“云梯过百,冲车二十余架,井阑(攻城塔)十数座…还有,炮车(投石机)至少三十架,正在阵后组装**。”

“宁王…真是看得起我陈静之。”陈静之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传令:全军,登城。弓弩手上箭楼,滚木礌石就位,火油、金汁准备。告诉弟兄们…”他转身,目光扫过身后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但同样写满紧张与决绝的脸:“今日,有进无退,有死无生。我陈静之,与诸位,同在此墙!**”

“誓与安庆共存亡!誓与大人共存亡!”望楼上下,爆发出压抑而整齐的低吼**。

陈静之不再多言,按剑走下望楼。他的步伐很稳,一步一步,踏在染血的石阶上,走向那面即将被血与火吞噬的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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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初,叛军前锋抵近城下一里。黑压压的军阵如同一片移动的钢铁森林,枪矛如林,盾牌如墙,反射着天边初露的惨白天光。中军大旗下,宁王陈宁金甲耀目,远远眺望着安庆城头那个模糊的绯色身影,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残忍的光芒。

“陈静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他喃喃道,随即高举右手,猛地挥下:“炮车,放!”

“轰!轰!轰!”

三十余架炮车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磨盘大小的石块被抛上天空,划出一道道死亡的弧线,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砸向安庆城头!

“举盾!避石!”城头上,军官们嘶声力竭地吼叫。

“砰!咔嚓!”

巨石砸落,地动山摇!一段女墙被直接轰塌,碎石飞溅,几名躲闪不及的守军瞬间被砸成肉泥!更多的石头落在城头、城内,砸出一个个深坑,溅起漫天尘土!惨叫声、惊呼声瞬间响起!

“不要乱!弓弩手,对准敌炮阵,抛射!压制!”陈静之的声音在轰鸣中依旧清晰冷冽。他就站在一处完好的垛口后,任由碎石擦着脸颊飞过,目光死死盯着城下。

“嗖嗖嗖——!”

城头箭楼上,守军弓弩手冒着炮石,奋力还击。箭矢如飞蝗般落下,但对远处的炮车阵地杀伤有限**。

“井阑,上前!步卒,攻城!”宁王再次下令。

十余座高达数丈、如同移动堡垒般的井阑,在无数步卒的推动下,缓缓向城墙逼近。井阑顶部平台上站满了叛军弓手,开始向城头倾泻箭雨!同时,上百架云梯被扛起,如同一片移动的森林,冲向城墙!扛着巨大撞木的冲车,也在重甲步卒的掩护下,轰隆隆地撞向城门**!

“杀——!!**”

震天的喊杀声终于彻底撕破了黎明的寂静!叛军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向安庆城!

“放箭!放滚木!倒金汁!”城头上,各级军官的吼声连成一片。

箭矢、滚木、礌石、烧沸的金汁(粪水)、滚烫的热油…所有能用的守城器械,如同雨点般砸向攀登的叛军。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断有叛军被砸落、烫熟、射穿,如同下饺子般从云梯上栽下。但更多的叛军踩着同伴的尸体,红着眼向上攀爬!井阑上的弓箭手与城头守军对射,双方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稳住!稳住阵线!”陈静之抽剑,一剑将一个刚冒出头的叛军百户劈下城墙,鲜血溅了他一脸。“火油罐,对准井阑和冲车!”

一罐罐火油被奋力掷出,落在井阑的木制支架上、冲车的顶棚上。紧随其后的火箭呼啸而至!

“轰!**”

火焰瞬间升腾!两座井阑和一辆冲车被点燃,变成了巨大的火炬,上面的叛军惨嚎着化为火人,纷纷跳下。但更多的井阑和冲车依然在逼近**!

“王爷!陈静之抵抗激烈!我军伤亡惨重!”一员副将奔到宁王马前,急声道**。

“伤亡?”宁王冷笑,“我有八万大军,他陈静之有多少?三千残兵!耗,也耗死他!传令,第二波,上!今日午时之前,本王要在安庆知府衙门用午膳!”

更多的叛军如同潮水般涌上。城墙下的尸体迅速堆积,几乎要垒到垛口。血腥味浓烈得令人作呕。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时,惨烈程度远超昨日。叛军仿佛不知疲倦、不惧死亡的野兽,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城墙。守军的箭矢很快耗尽,滚木礌石也所剩无几,火油、金汁更是早已见底。战斗迅速进入了最残酷的肉搏阶段**。

“弟兄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为了身后的父老乡亲,跟他们拼了!”一名守军把总怒吼着,挺枪刺穿一名叛军的胸膛,随即被数把长刀砍翻。

“大人!西门…西门段顶不住了!墙基…墙基裂了!”一名浑身是血的校尉连滚带爬地奔到陈静之面前。

陈静之浑身浴血,绯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手中的剑也砍出了无数缺口。他抬眼望去,只见西门附近那段曾被他标记为“薄弱”的城墙,在炮石和冲车的反复撞击下,已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缝,并且在不断扩大!无数叛军正聚集在那里,疯狂地用巨木撞击着**!

“预备队!跟我上!”陈静之嘶吼一声,提剑便向那边冲去!沈炼和数十名亲卫紧随其后。

“轰隆——!!**”

就在此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那段城墙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塌了一大截,露出一个数丈宽的缺口!砖石混杂着守军的尸体倾泻而下!

“城破啦!杀进去!”叛军发出震天的欢呼,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涌向缺口**!

“堵住缺口!死也要堵住!”陈静之目眦欲裂,率着预备队和附近的守军,如同一道单薄的堤坝,狠狠撞向那决堤的洪流!

最惨烈的白刃战在缺口处爆发!双方士兵挤在狭小的空间内,用刀砍,用枪刺,用拳头砸,用牙齿咬!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浸透,每一步都踩着尸体!陈静之如同疯虎般左冲右突,剑光过处,必有叛军溅血倒地,但他身上也添了数道伤口,最深的一处在左肩,深可见骨**。

“大人!退吧!守不住了!”沈炼砍翻一名叛军,嘶声喊道,他的左臂也被砍了一刀,鲜血淋漓**。

“不能退!”陈静之一剑格开劈来的长刀,反手刺入对方咽喉,“退一步,全城皆亡!赵铁!赵铁的人呢**?!”

仿佛是回应他的呼喊,缺口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光!

“轰!轰!轰!”

数个点燃的火油罐被从城内扔出,在缺口处的叛军人群中炸开!紧接着,一队浑身绑满火油罐、眼神决绝的守军(死营)咆哮着冲了出来,径直撞入叛军最密集的地方,拉响了身上的引信!

“为了安庆——!!”

“轰隆——!!”

剧烈的爆炸将缺口处化为一片火海!数十名叛军和那些“死士”一同葬身火海!凶猛的攻势为之一滞**!

“是赵将军留下的人!”沈炼精神一振。

“趁现在!把他们顶出去!”陈静之怒吼,不顾伤势,再次杀入敌群!残存的守军也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竟将冲入缺口的叛军又逼退了数步!

“废物!一群废物!”远处,宁王陈宁看到缺口处的攻势受挫,勃然大怒。“第三波!给本王上!亲卫营,也给我压上去!今日拿不下安庆,提头来见**!”

更多的叛军,包括宁王身边最精锐的亲卫,如同潮水般涌向那个死亡缺口。守军的防线再次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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