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惊涛骇浪(1/2)

陈烬的 《天授八年罪己求言诏》 ,如同一块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朝堂与地方激起了千层巨浪。这道打破常规、近乎“自毁长城”的诏书,其引发的连锁反应,远超绝大多数人的想象。

诏书颁行初期,确有一批耿介之士和心怀理想的寒门官员,深受鼓舞,纷纷上书,直言时弊。有揭露地方豪强勾结胥吏、欺压良善的;有弹劾中枢大员尸位素餐、因循守旧的;甚至有胆大者,对皇帝本人的某些决策提出委婉批评。陈烬命知匦院(新设的信访机构)将这些奏疏分类整理,择其善者,或交有司核查,或亲自批阅,一时间,朝野颇有些广开言路、君臣相得的新气象。

然而,这股清流并未持续太久。很快,更强大、更隐蔽的反扑便汹涌而来。这股力量,主要源于那些在新政 中利益受损、且对皇帝“罪己”姿态感到不安与愤怒的既得利益集团,尤其是盘根错节的士族门阀及其在朝中的代言人。

他们的反击,并非公开抗旨,而是采用了更为老辣阴狠的手段。

第一波,是“舆论战”。

一些与士族关系密切的清流言官 和太学博士,开始联名上疏,言辞恳切,内容却暗藏机锋。他们不再直接反对新政或皇帝,而是将矛头指向了皇帝身边“蒙蔽圣听”的“小人”。

奏疏中,他们痛心疾首地指出:“陛下乃不世出之圣主,虚怀纳谏,堪比尧舜。然,近日诸多狂悖之言,诋毁大臣,非议国是,实乃 宵小之辈,借机邀名,乱我朝纲 !” 他们尤其集中火力,攻击以张缅 为首的寒门激进官员,指责其“揣摩上意,鼓吹峻法,苛责士人,有伤陛下仁德之名”,甚至隐晦地将慕容翰 等边将的赫赫战功,描述为“穷兵黩武,耗竭民力”。

更有甚者,开始大肆鼓吹“太平盛世,宜用醇儒”、“治国之道,宽仁为本”的论调,暗中否定陈烬励精图治、锐意进取的执政基调。这些言论,通过士林清议、诗文唱和等方式,迅速在洛阳的士大夫圈子中蔓延开来,形成了一股强大的舆论压力。

第二波,是“软抵抗”。

在政务执行层面,消极怠工的现象开始抬头。尤其在一些士族势力根深蒂固的州郡,推行清丈田亩、核查户籍等触及核心利益的政策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柔性阻力”。地方官员或阳奉阴违,上报数据含糊不清;或推诿扯皮,以“民情复杂”、“需从长计议”为由拖延;或转移矛盾,将清查重点引向无关紧要的小民细户,而对真正的大地主豪强网开一面。中央派出的御史,往往被地方官以各种理由“妥善接待”,看到的都是经过精心准备的“太平景象”,难以查到真凭实据。

第三波,也是最致命的一波,是“经济绞杀”。

一些掌控着庞大商业网络和手工业的士族豪门,开始利用其经济影响力,给朝廷制造麻烦。他们暗中串联,放缓物资流通,导致洛阳等大城市的某些商品价格出现异常波动;他们向与朝廷关系密切的皇商、官商施压,甚至暗中破坏官营的矿场、工坊。虽然尚未造成大规模动荡,但这种无声的“经济冷暴力”,却在悄然侵蚀着帝国的经济命脉,也给朝廷的日常运转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这一日宣室殿内,气氛凝重。陈烬的御案上,一边堆放着“鹰眼”密报的各地异动,一边是几位心腹重臣忧心忡忡的面容。

“陛下,” 韩迁眉头紧锁,递上一份清单,“这是近日洛阳东西两市物价异常波动的详单,涉及绢帛、药材、铁器等多种货物,背后似有范阳卢氏、荥阳郑氏 等大族的影子。他们这是在用‘钱袋子’向陛下示威啊!”

老灰头怒气冲冲:“这帮蠹虫!不敢明刀明枪,尽使这些下作手段!陛下,让‘鹰眼’和刑部联手,抓几个为首的,抄家灭族,看谁还敢作乱!”

谢安相对冷静,分析道:“大司马息怒。此事棘手之处在于,对方手段隐蔽,难以抓到切实谋逆的证据。若贸然兴起大狱,恐正中其下怀,他们可反诬陛下‘鸟尽弓藏’、‘堵塞言路’,寒了天下士人之心。如今舆论已被其搅动,需谨慎应对。”

陈烬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脸上看不出喜怒。局势的发展,并未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甚至可以说,这本就是他“罪己诏”希望引发的“鲶鱼效应”——将隐藏的矛盾逼出水面。只是,对手的反击之凌厉、手段之老辣,仍让他感到了压力。

“他们这是在逼朕……退让。” 陈烬缓缓开口,声音冷冽,“逼朕承认,这天下,离不开他们这些诗书传家的栋梁;逼朕回到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老路上去。”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宫城外鳞次栉比的屋舍,那是盘根错节了数百年的力量。

“可是,他们忘了。”陈烬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朕能给他们这一切,也能收回这一切。 这天下,是朕一刀一枪打下来的,不是他们施舍的!”

他猛地转身,眼中精光爆射,做出了决断:

“既然他们想玩,朕就陪他们玩一把大的! 看看是他们的千年根基硬,还是朕的雷霆手段硬!”

“韩相!”

“臣在!”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