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2/2）
“不。”陈恪摇头，“‘风’自有‘秋水’先生联络。我们…等。等东风起，等…那把火，烧起来。”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灌入，带着蜀中秋夜特有的湿冷。远处，成都城的万家灯火在夜色中明灭，如同星河倒悬。
“这天下…”陈恪望着那片璀璨，低声自语，“终究是要变一变的。陈显…陈静之…你们挡不住。‘秋水’先生的局，又岂是你们能看破的？”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志在必得的、冰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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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夜，安庆，陈静之行辕**。
伤势未愈，但陈静之已强撑着坐在了书案后。肩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比疼痛更甚的，是心中那股熊熊燃烧的怒火与紧迫感**。
“大人，‘影子’急报！”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被带了进来，呈上一封染血的密信。
陈静之拆开，快速浏览，脸色骤然变得铁青！信是派往福建的“影子”用性命传回的——宁王残部与一股不明身份的海寇（疑为佛郎机人伪装）勾结，劫掠了沿海三处市舶司港口，掠走大量财物、工匠，并掳走百姓数千！更有迹象表明，他们正在澎湖一带岛屿修筑工事，囤积粮草军械，似有长期盘踞、袭扰沿海之意！而当地卫所…竟有人暗中与之交易，提供情报与便利**！
“砰！”陈静之一拳砸在案上，震得笔架哗啦作响！“海寇！佛郎机人！勾结外寇，祸乱海疆！该死！统统该死！”他的眼中布满血丝，“俞大猷呢？他的水师是干什么吃的！”
“俞军门已率主力前往围剿，但…”信使低声道，“但军门密报中言，海寇船坚炮利，来去如风，且对海路极熟。我军战船老旧，追击不及。更有…沿海某些势家大族，似与其有染，暗中提供补给、销赃。军门请大人…速做决断！”**
“势家大族…”陈静之咬牙，“又是他们！‘清流会’的手，伸得可真长啊！陆上勾连藩王，海上勾结外寇！这是要断我大燕的根！”
“大人，还有…”信使迟疑道，“沈…沈头儿那边…”**
“沈炼怎么了？”陈静之猛地抬头。
“成国公的人…对沈头儿用刑了。虽不敢明目张胆，但…但是暗里的手段，很…很毒。沈头儿他…硬是一字未吐。”信使的声音带着哽咽**。
陈静之的身体晃了晃，扶住桌案才站稳。沈炼…他的兄弟，他最忠诚的影子…正在为他受苦！而他，却只能在这里等着，等着那道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东风”**！
“大人！”赵铁与王大力闻讯冲了进来，看到陈静之惨白的脸色和桌上的密信，都是心头一沉。
“我没事。”陈静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中翻腾的血气与杀意。“赵铁！”**
“末将在！”**
“你立刻持我手令，前往浙江水师大营，见俞大猷！告诉他，我给他全权！沿海所有涉及与海寇、佛郎机人走私、勾结的势家、商行、卫所将领，无论是谁，有确凿证据者，可先斩后奏！抄没之财物，一半充作军饷，一半用于打造新式战船、火炮！我要他在三个月内，给我扫清海疆！”**
“是！”赵铁凛然应诺**。
“王大力！”
“卑职在！”**
“你带‘影卫’最精锐的人手，秘密潜入福建！给我查！宁王残部的落脚点，与之勾结的海寇、佛郎机人的巢穴，还有…沿海所有与他们有牵连的势家！名单、证据，我都要！记住，不要打草惊蛇，只要情报！”
“是！”王大力眼中闪过狠色。
“还有…”陈静之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沙哑，“想办法…给沈炼带个话。告诉他…再忍忍。我…很快就接他出来。”**
“大人…”王大力虎目含泪**。
“去吧。”陈静之挥了挥手，仿佛用尽了力气**。
两人领命，匆匆退下。
陈静之独自站在案前，看着摇曳的烛火，看着地图上那片辽阔的海疆，看着信使带来的那封染血的密报。陆上的叛乱未平，海上的烽烟又起。朝中的暗箭，狱中的兄弟…四面八方，都是敌人，都是险境。
“东风…”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字，眼中的火焰却越烧越旺。“殿下，您的东风…何时才到？”他不怕明刀明枪，但这种被无形的网束缚着，眼睁睁看着兄弟受苦、敌人肆虐的感觉，让他几乎要发狂**。
“既然东风不来…”他的手指缓缓握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那我…就自己造一场风！一场…烧尽一切魑魅魍魉的…烈火狂风！”
他转身，提笔，铺纸。笔尖蘸满浓墨，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了力透纸背的四个大字：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这是在回应陈显，也是在告诫自己。他的权力，来自于上，来自于那个在深宫中与各方势力周旋的皇兄。但他的刀，必须握在自己手里！东风不来，那就以血为引，以怒为薪，点燃这江南的苍穹！
“传令！”他掷笔于案，声音冷冽如刀，“明日起，江南各州府，所有与‘清流会’、宁王、蜀王，甚至只是有嫌疑勾结的盐、茶、丝商，钱庄、票号，给我封！查！所有涉案人员，无论官民，一律锁拿！抗命者，格杀勿论！所得逆产，七成充公，三成…就地分与此次平叛中立功将士及阵亡者家属！”**
“再传令各地卫所！整军备武，严查内奸！凡有与叛逆、海寇勾结嫌疑者，可先斩后奏！”
“另，以本官名义，发布悬赏！凡提供‘清流会’核心成员、‘秋水’真身线索者，赏银万两，授官！凡擒杀宁王、或其麾下大将者，赏银十万，封侯！”**
一道道命令，如同一道道雷霆，从这间简陋的行辕中发出，传向江南各地。陈静之知道，这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会招来多少骂名与攻讦。但他更知道，不如此，不足以震慑宵小，不足以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中，杀出一条血路**！
“殿下，您的刀，出鞘了。”他望向北方，眼中是决绝的光芒。“但愿…这一刀，能劈开这重重迷雾，能斩断那只…幕后的黑手！”**
窗外，秋风骤起，卷起满地枯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风，起于青萍之末。而一场席卷整个大燕朝堂与天下的风暴，已然在这秋夜的寒意中，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