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暗流激荡（1/2）

陈静之在文渊阁东配殿 向摄政王陈显 面陈的漕运改革三策（试行海运、改征折色、严惩高薪），虽未公开，但其核心精神 与锐利锋芒，仍通过某种隐秘的渠道，在帝国最高权力圈层中悄然扩散开来。这一次，引起的震动远超前次经筵论政，因为它不再是泛泛而谈的史鉴政论，而是直指一个每年流转数百万石粮米、关乎数十万人生计、牵连无数官员胥吏利益的庞大帝国血脉系统！

“那黄口小儿，竟敢将主意打到漕运头上！” 消息灵通的漕运总督 潘汝贵 在淮安总督衙门接到密报时，惊怒交加，一把将手中的成化窑青花茶盏 摔得粉碎！“海运？ 那是元代蛮子 的瞎搞！风波险恶，十船能沉七船！改征折色？ 那是要断了我漕河上下数十万弟兄 的活路！他陈静之 是要逼反 这两淮三江 吗？！” 他当即密令手下十三道巡漕御史，加紧搜集陈静之的“劣迹”，同时火速修书，送往京中座师、同乡、姻亲 处，痛陈“改制之害”，呼吁朝中重臣“秉持正论，以安人心”。

户部 衙门内，尚书郑廉 的反应则更为复杂。他捏着密报，在值房内踱步良久。一方面，他对陈静之指出的漕运损耗巨大、胥吏盘剥严重 等弊病心知肚明，甚至私下也认为海运分流 和部分折征 或许是长远之计；但另一方面，他更清楚漕运体系 牵扯之广、利益之深，一旦启动改革，必然引发滔天巨浪，他这位户部当家 必将首当其冲。更重要的是，陈静之此举，无疑是越俎代庖，严重挑战了他户部 在钱谷事务 上的权威！“此子……终究是个 祸胎 ！” 他最终冷哼一声，决定暂且观望，看摄政王 究竟是何态度。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持反对或谨慎态度。大司马老灰头 得知后，在军机值房内拍案叫好：“好小子！有胆色！ 漕运那帮蛀虫，早就该收拾了！ 海运怎么了？ 前朝能搞，我大燕就不能搞？ 当年老子跟着太祖爷打天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怕风浪就别出海！ 改折色更好！ 边军儿郎拿着现银，自个儿买粮，省得被那帮 漕棍 克扣！” 他明确指示兵部相关司曹，若朝廷有意研讨海运事宜，当全力配合。

谢安 闻之，则对来访的韩迁 苦笑道：“韩相，此子……真是一刻不得安宁。 漕运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其策虽佳，然…… 欲速则不达啊。 殿下将此利刃握在手中，是 福是祸 ，犹未可知。”

韩迁捻须沉默半晌，方道：“且看殿下如何 运筹 吧。 此子…… 或许正是殿下用来 投石问路 、 甚至 …… 清理河道 的那块 石头 。”

处于风暴眼的摄政王陈显，此刻却显得异常沉静。他既未立刻召见陈静之嘉奖，也未对漕运改革表态，只是将那份口头陈述让记室官 详细录副存档，便再无下文。这种引而不发 的姿态，反而让各方势力更加揣测不安，也使得陈静之的处境愈发微妙 与危险。

就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 的紧张氛围中，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变化，悄然发生。

太宗皇帝陈昊，这位长期处于摄政王 光环之下、几乎被朝臣习惯性忽略的少年天子，似乎受到了经筵那场激烈辩论以及后续暗流的刺激，竟主动向摄政王 提出，想开始观摩 一些非核心的政务处理过程，特别是关于民生、吏治 的奏章，以期增进见识。

陈显在微微诧异后，欣然应允。或许在他看来，这是皇帝侄子终于开窍、有心向学的表现，也或许是出于某种更深远的考虑。于是，自永和十二年秋 起，陈昊开始定期至文渊阁 旁听内阁 对部分各省民情奏报 的票拟 过程，并有资格阅览通政司 每日呈送的部分紧要程度较低 的题本。

这一变化，起初并未引起太大关注。然而，陈静之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蕴含的巨大变数。因为，按照新规，他作为兼任纂修官，所撰写的关于《永会典》中赋役、漕运等制度沿革的考据摘要，在呈送摄政王 的同时，也需要抄录一份，送御前备览。

这意味着，他的思想和建言，有了一条绕过摄政王、直达天听 的潜在通道！尽管这条通道目前还非常狭窄，且充满不确定性，但对于一心想要影响朝局 的陈静之（陈烬）而言，不啻于天赐良机！

他立刻调整了策略。在后续撰写关于赋役制度、驿站改革、官仓管理 等相对不那么敏感 领域的考据摘要时，他更加注重借古讽今、寓建议于考据。他不再仅仅罗列史料，而是在梳理前朝（包括太祖朝） 相关制度的利弊得失 后，总会以“臣谨按”的形式，附上一段精炼的评析 与极具建设性 的改良设想。这些设想，往往切中时弊，却又言辞委婉，充分显示出一位博学深思的年轻学者 的务实 与忠忱，而非激进改革者 的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