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风口浪尖(1/2)

经筵之上,陈静之那一番关于“霍光与汉宣帝” 、“执政根本” 以及“吏治改革” 的石破天惊之论,如同在平静的太液池 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波澜迅速向整个朝堂蔓延。

“狂生! 彻头彻尾的狂生!” 退朝之后,都察院 右副都御史钱一本 回到值房,便气得摔了茶杯,“黄口小儿,安敢在经筵大典之上,妄议君上,诽谤执政!什么‘执政目标’、‘权力根基’,简直是大逆不道!还有那‘纵是陛下亲政,亦不过是又一个霍光时期’之言,是何居心?!” 他当即磨墨铺纸,就要起草弹劾奏章,痛斥陈静之“言语悖逆,动摇国本”。

“此子……所图非小啊。” 礼部 衙门内,一位与晋王(太宗幼弟,闲散亲王)交往甚密的侍郎捋着胡须,对心腹低语,“他句句不离‘吏治’、‘改革’,看似为国为民,实则将矛头指向了……当下 用事之人 。 他背后,难道有…… 更高 的指使?”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看什么都觉得别有深意。

“后生可畏,然……过刚易折。” 谢安 府中,他对着来访的韩迁 叹息道,“其论虽精辟,直指时弊,然 将陛下与摄政王皆置于炉火之上烘烤 , 更得罪了 天下大半的 循吏 与 清流 ! 韩相,此子乃 国器 无疑,然亦是一把 双刃剑 , 用之不慎,恐反伤其身,亦伤国体。”

韩迁面色凝重,缓缓点头:“确是如此。经筵之后,弹劾他的奏章,只怕要如雪片般飞入通政司了。摄政王殿下将其架在火上,是 淬炼 ,也是 冒险 。 如今,就看殿下如何…… 落子了。”

然而,出乎许多人意料的是,预期中铺天盖地的弹劾风潮并未立刻到来。因为摄政王陈显 在经筵次日,便以“朕与摄政王欲静思经筵之义,诸司奏章非军国大事暂缓” 为由,变相 地将言路压下了数日。这短暂的沉默,反而让朝堂的气氛更加诡谲难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那位权倾朝野 的亲王下一步的动作。

处于风暴眼的陈静之,却显得异常平静。他依旧每日到翰林院点卯,埋首典籍,只是周遭同僚的目光,变得愈发复杂,敬畏、疏远、探究、嫉妒兼而有之。他甚至能感觉到,暗中有不止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但他恍若未觉,该做什么做什么,那份沉静,反而更令人感到高深莫测。

五日后,旨意终于下达,却并非预想中的申饬或外放,而是一道出人意料的任命:

“谕:翰林院编修陈静之,学有本源,留心经济。着即 兼任 ‘ 重修《永会典》 ’ 书局 **纂修官 , 协理 典章制度 之 考订厘清 事宜。 另, 特许 其 每旬朔、望日 , 至 文渊阁 东配殿 , 阅览 相关档案 。 钦此。”

这道旨意,意味深长!

重修《永会典》,是永和朝 立威建制、巩固统治的一件大事,参与其中,意味着进入了帝国制度设计 的核心圈子!而特许进入文渊阁东配殿 阅览档案,更是天大的恩宠!文渊阁 乃内阁 所在,帝国机要核心,东配殿珍藏的多是前朝实录、中枢密档、官员考核评语等绝密文书!这等于是向陈静之部分开放了 帝国最高决策的数据库 和人事档案库!

这既是重用,更是考验!摄政王似乎想看看,赋予他更大的权限、接触更核心的机密后,这个少年究竟能展现出多大的能量,又会走向何方。

陈静之领旨谢恩,心中雪亮。显儿这是要“投喂”我,看我究竟能“消化”多少,又能“产出”什么。 他坦然接受了这份“厚礼”,也知道随之而来的风险与审视 将更加严酷。

首次踏入文渊阁东配殿,幽深静谧,翰墨清香与陈年纸张特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巨大的樟木书架顶天立地,上面分门别类存放着无数黄册、题本、实录。在这里,他看到了更为真实、甚至残酷的历史记录:太祖朝 某些激烈党争 的原始笔录,太宗即位初期 一些被否决的激进改革方案,以及……大量 永和朝 以来,各地官员的考核评语、密折 乃至相互攻讦 的奏章副本!

他如饥似渴地阅读着,仿佛一块干涸的海绵投入信息的海洋。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旁观者”或“建议者”,而是得以置身于历史与现实的交汇处,从决策者 的视角,去审视每一项政策出台的背景、博弈 与执行效果。这让他对永和朝 的权力运行逻辑、官员群体的真实生态 乃至隐藏的危机,有了前所未有的、立体而深刻的认识。

他敏锐地发现,永和盛世 的光环下,确实存在着触目惊心 的问题:考核评语 中充斥着“老成持重”(平庸无能)、“颇洽舆情”(善于钻营)等模糊褒奖,而缺乏量化 的实绩 支撑;许多关乎民生 的关键数据(如垦田、赋税实际征收率、案件审结率)语焉不详 或明显粉饰;官员升迁 的轨迹,往往与师承、籍贯、姻亲 等非能力因素 关联度极高……

吏治懈怠,已非虚言! 陈静之(陈烬)心中凛然。他前世打天下、治天下,深知吏治 是国本。如此下去,永和盛世 的根基必将被腐蚀一空!

这一日,他正在翻阅一批关于江淮漕运 的档案,其中涉及漕粮损耗、胥吏层层盘剥 的记载令人触目惊心。忽然,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看出什么了?”

陈静之心中一凛,连忙转身,只见摄政王陈显 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身着常服,目光深邃地看着他手边的卷宗。他竟然没有带任何随从。

“微臣参见摄政王千岁!” 陈静之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陈显摆摆手,随意地坐在一旁的紫檀木椅上,拿起他刚才看的那份关于漕运损耗的奏报抄本,扫了一眼,“漕粮每石加耗二斗五升,犹有不足,胥吏叫苦,民户哀叹…… 老生常谈了。你觉得,此弊根源何在?又如何根治?”

又是单刀直入的考较!而且是在这存放帝国最敏感档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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