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1章 银蝶与钢刃(1/2)
长安八月,日头仍毒,可风一掠过,便卷起细碎的槐黄,像有人在空中撒了一把碎金。武府西巷最偏僻的院落,墙外就是马厩,干草味混着马汗,被阳光蒸得发暖。午后,蝉声拉得极长,一声接一声,像要把日子锯得更慢。
艾元菱就在这片蝉声里,把小小的檀木箱搁在案上,箱盖一声弹开,糖霜与薄荷的凉甜立刻漫开。
媚娘,来——她招招手,声音软得能掐出蜜汁,今日背到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便可得桂花糖渍一匙,还有这个。
她指尖一翻,一只银缠丝蝴蝶发簪躺在掌心,蝶翅薄如蝉翼,稍一晃动,便碎出满地光斑。
武媚站在光影交界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裙带,漆黑的眼珠被银光映得发亮。她偷偷咽了口唾沫,像被蝶翅上的光点牵住,一步一步挪到艾元菱跟前。
我......我背。她声音软糯,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仿佛那蝶随时会飞走,而自己必须抓住。
艾元菱笑得更深,梨涡里盛着午后最甜的光。她抬手,替小媚把鬓发别到耳后,冰凉的银簪便顺着发尾滑进去,蝶翅轻颤,像在给女孩戴上一条看不见的锁链。
院墙另一端,苏青禾立在廊柱的阴影里,指骨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左手端着铜盆,盆里是她方才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本打算去浇茉莉,此刻却只剩一圈圈涟漪,倒映着她紧抿的唇。
系统小六在她脑内拉响警报——
【检测到 067 号宣教场景,完成度 12% → 28%】
【关键词:银簪奖励、妇德弱化、目标顺从度↑】
【建议宿主立即干预】
她却没动,目光穿过槐枝,落在小媚发间那枚银蝶上——蝶翅映着烈日,一闪一闪,像在给某种命运打节拍。苏青禾忽然觉得刺眼,抬手,把整盆凉水泼在脚下干裂的黄土上。一声,尘灰被水击起,又迅速被烈日吞噬,只剩一圈更深的泥痕,像一道未愈的疤。
傍晚,蝉声终于歇了。武府膳堂灯火初上,人影晃动,却没人记得给西厢送饭。杨氏咳得直不起腰,早早便躺了;小媚抱着那本《女诫》,在油灯下一次次抚过银蝶,嘴角带着笑,眼神却空洞,像被抽走烛芯的灯。
苏青禾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只褪色的蓝布包。她没说话,只把布包摊在案上,里头滚出几截炭条、一卷粗糙的草纸,还有一块拇指大的朱墨。小媚抬头,愣愣看她。
白天学的,背给我听。苏青禾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稳。
小媚立刻挺直腰背,清脆的童声在昏黄四壁间回荡: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
背到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时,她停住了,下意识抬手去摸发簪,仿佛那是唯一能给她勇气的圣物。苏青禾没急着反驳,只抽过草纸,用炭条唰唰几笔勾出一幅图——
旷野,黑甲,红披风,一位女将单手持长枪,枪尖挑落残阳;身后,千军万马踏起滚滚尘烟,旗帜上赫然一个「花」字。
小媚的视线被钉住,手指慢慢从银蝶上滑落。
这是花木兰。苏青禾声音低而缓,她替父从军,十年沙场,封爵尚书郎,却拒婚回乡——史书明文记载,她活到了八十岁,乡人敬若神明。
她抬眼,目光与孩子平视:你觉得,她幸福吗?
小媚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却下意识把《女诫》往旁边推了半寸。
苏青禾继续动笔,第二幅图——殷商沙场,妇好一身铜甲,手执大钺,战车旁跪伏俘虏;画面一角,商王武丁亲自为她斟酒。
妇好,华夏第一位女将军,统兵一万三千,伐羌、伐巴、伐土方,立下赫赫战功。她有自己的封地、子民、军队,死后,武丁为她举行冥婚,要她在另一个世界仍被尊崇——千年之后,甲骨文仍记得她的名字。
炭条「啪」一声折断,苏青禾抬手,把断口按在朱墨上,像为妇好的钺刃染上血光。
她们,都没有‘一屋两人三餐四季’,没有银蝶簪,也没有桂花糖渍。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重落在孩子耳膜,可她们的名字,比任何一个夫君都长久。
小媚怔怔看着草纸,忽然伸手,指尖小心翼翼触碰女将的披风,像怕惊走一个刚诞生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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