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结局·鹤栖长渊(1/2)

元和二十七年冬至,京师连日大雪,雪片大如席,一层层覆住皇城,也覆住帝陵。女帝素服白袍,发未束冠,银丝披散腰际,手中只携一枚同心结——青丝与白发交缠,结扣依旧死紧,三十年未曾松动。

她未乘銮,未带内侍,独步出城。雪深没踝,衣摆尽湿,却无人敢谏。守陵使远远见那抹白影,跪伏雪里,尚不及开口,女帝已抬手示意“毋惊”。石门缓缓开启,沉闷声响像巨兽张口,将她的影子一口吞进黑暗。

低吟在陵道回荡,轻若雪落:

“先生,学生来迟,罚我与你,同棺共枕,可好?”

陵室幽深,玄灯长明。两棺并置,一棺素面无华,一棺雕龙刻凤,却同样寂冷。女帝俯身,以袖拂去棺面积尘,动作温柔得像拂去一场旧雪。她取出同心结,置于两棺之间,青丝贴凤棺,白发贴素棺,结扣居中,像一座小小的桥。

随后,她推开江栖鹤棺盖——内铺素白锦褥,枕侧放半幅丹书铁券,龙纹缺角,尚带暗褐血迹。女帝取出自己颈间另半幅,两券相合,“咔”一声脆响,严丝合缝,像一把断剑终于归鞘。

她抬手,解开自己衣带,素袍滑落,只余中衣,赤足踩进棺内,侧身躺于他身侧,以臂为枕,另一只手,与他十指交扣——十指冰冷,却在相扣瞬间,生出一点微温,像雪里将熄的火。

“先生,”她轻声道,“三十年了,我终究来迟。”

石门自内阖上,机关“咔哒”落锁。外头守陵人只听里面低吟渐低,终至无声。雪落三日,封住陵道,也封住所有窥探。

第四日清晨,陵卫察觉异样,急报入内。石门重启,寒气扑面——女帝倚棺而坐,唇角含笑,眸子半阖,像只是睡去。体已冷透,手中却仍紧握那幅完整铁券,指节僵硬,掰之不开。

陵卫跪伏,不敢仰视。史官被急召而来,含泪记:

“周帝姬长渊,与帝师江栖鹤,合葬栖鹤陵,陵生双梅,枝枝交缠,如鹤折翼,如渊无波。”

史官合卷,泪落简上,墨迹晕开,像一小片将干未干的血。陵室之外,果然生出两株白梅,枝桠交缠,花朵相向,像一对终于相拥的鹤,又像两道被风雪压弯的剑,却再不分彼此。

百年后,天下改朝换代,栖鹤陵早废于荒烟蔓草。盗墓者二人,夜掘而入,见陵室未塌,两棺并置,中间只留一指缝,缝里夹一缕物——青丝与白发,结死扣,拉不断,亦烧不毁。

盗墓者面面相觑,终是退步,封土重掩,悄然离去。荒原之上,风雪再起,掩住陵道,也掩住最后一丝人声。

雪落无声,覆住皇城,覆住陵寝,覆住史书里那些刀光剑影、爱恨嗔痴。只剩一句,在风里轻轻回荡——

“鹤栖长渊,深渊无波;鹤去,渊亦枯。”

雪继续下,像一场永不停息的悼亡,像一句永远无法出口的抱歉,也像一场终于到来的团圆——

从此,再无人惊扰,再无人知晓,再无人能将他们分开。

——双向隐瞒·番外

元和十九年腊月初九,京师大雪,西府密室却灯火通明。铜鼎文火微红,我俯身案前,以银匙挑药——三分“忘川”、一分“凝露”、半分“鹤顶霜”,皆研作微尘,溶于无根水。

药汁由碧转墨,由苦转甜,像一条回头的蛇,吐信咝咝。我以烛火温之,看蒸气盘旋,忽然想起太后那双眼睛:慈和深处藏锋,锋尖对准的,是她亲手养大的女儿。

我知她已拟赐婚,也知她已查沈氏余孽,更知她若活在明日,女帝将永无宁日。于是,我配了这一剂毒——不足以立刻致命,却足以让病榻拖延数月,让朝堂洗牌,让天下归心。

可我忘了:太后,早已病入膏肓;太后,也早有死志。

配毒当夜,慈宁宫灯火阑珊。我潜入,屏退内侍,立于帷幕之后。太后披衣坐起,银发散肩,手里却握着那幅未绣完的鹤氅——白缎为底,银线挑羽,鹤目尚空,像等谁为它点睛。

她未抬头,只轻声道:“鹤卿,你来了。”

我递上药盏,双手奉于眉前:“太后,夜寒,请用药。”

药汁黑如墨,苦香四溢。她接过,指尖在盏沿轻敲,像衡量,也像叹息。半晌,她抬眼看我,目光澄明,毫无惊讶:“这药,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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