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章 雪夜微行(1/2)
冬至夜,长安城闭门鼓擂过三通,玄武门千斤闸已落。雪片大如席,扑在城门铜钉上,发出细碎的“叮叮”声,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噬金属。门洞里却闪出三道黑影——为首之人裹着青狐裘,风帽压得极低,只露出一截苍白下颌;身后小内侍提着一盏羊角灯,灯罩上绘的鹤羽被雪光映得发亮。
“陛下,再往前就是御沟了,奴才可撑不住您滑倒。”阿乔喘着白气,声音压得极低。
“闭嘴。”姬长渊抬手,风帽沿下雪粒簌簌落下。她脚底鹿皮靴在雪地里一拧,竟发出轻微的“吱”声,像踩碎了一块薄冰。此刻,她不是什么九五之尊,只是个夜奔的少女——心跳声撞在胸腔上,比鼓点还急。
江府后园的小角门藏在两条夹巷之间,积雪掩了门槛。老仆江福提着风灯候了半宿,远远瞧见羊角灯,忙拨开雪帘,躬身到地:“主子里面请,老爷在书房。”
姬长渊“嗯”了一声,抬脚踏过门槛,雪粒从狐裘滚落,在青砖地上化出一串深色圆点。她忽然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条甬道,她披血染的玄甲闯进来求援,江栖鹤就站在书房台阶上,鹤氅被火光映成赤色。如今火光没了,雪色却更冷。
书房只点了一炉炭,窗棂半掩,雪光透进来,把江栖鹤的背影勾出一道银边。他正俯案作画,发未束,乌缎似的披在鹤氅上,袖口挽起,露出腕骨突兀的一截。案上铺着《千里江山图》半成品——墨山青水,层叠无尽,却独独空出右下角一片雪浪,像等人落款。
“朕来讨杯酒。”姬长渊摘了兜帽,雪粒从她发梢滚进衣领,冰得她一颤,却笑。
江栖鹤没抬头,只把笔搁回笔山,声音低而稳:“陛下稍候,雪醅需温到三沸。”
铜炉上的小锡壶“咕嘟”了一声,酒香漫出来,混着松烟墨,像雪夜燃起的第一把火。姬长渊凑过去,指尖在案上轻点,故意把雪水蹭到画纸上。江栖鹤眉峰微动,却终究没说什么,只提起锡壶,将澄亮的酒液斟入两只青瓷盏。
第一杯酒入口,姬长渊被冰得眯起眼;第二杯下腹,热意才从胃里爬上来,像一条小蛇顺着血管游走。她解开狐裘系带,露出里面素色常服,领口绣着暗金流云——那是她十四岁生辰时,江栖鹤亲手描的纹样。
“先生这幅画,空出的角落可要给朕留座?”她托腮,指尖在空白处虚虚一点,指甲修剪得圆润,却透出一点微红——那是白日批折子时被朱砂笔染的。
江栖鹤抬眼,目光在她指尖停顿片刻,又移回画上:“江山太大,陛下若坐下,便得再添十万兵马护驾。”
“添就添。”她轻声哼笑,忽然伸手,指尖落在他眉尾那道旧疤上——淡白色,像一条极细的月牙,嵌在冷玉般的皮肤上,“还疼么?”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颤了一下。江栖鹤握笔的手悬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道疤是永徽宫变时为她挡箭留下的,箭矢擦骨而过,血染了他半幅鹤氅,也染红了她初登储位的路。事后她亲手为他上药,手指抖得连棉纱都系不稳。如今她指尖冰凉,却不再颤抖,像一把淬了霜的刀,终于学会稳稳地落在人皮肤上。
“早就不疼了。”江栖鹤开口,声音比酒香还低,却带着一点哑。他握住她手腕,将那只手从眉尾移开,却没有松开,反而顺势往下一带——姬长渊身子一歪,额头便磕在他肩头,发出极轻的“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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