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旧案新查(2/2)

“那拆迁公司呢?他们的合同金额有没有相应调整?”

这个问题问到了关键点。如果拆迁补偿标准提高,拆迁公司的成本就会增加,利润就会减少。但如果是固定总价合同,拆迁公司的利润就是锁定的。

她们又查了拆迁合同。果然是固定总价合同:云湖拆迁服务有限公司以1200万元总价,包干三个片区的拆迁工作。

这意味着,拆迁补偿标准提高的成本,全部由街道办承担,拆迁公司的利润不受影响。而作为分管领导,张建国在签订这样的合同时,有没有考虑过财政资金的风险?

“这可能是渎职。”张玉梅说,“签订固定总价合同,把市场风险全部转嫁给政府,如果造成损失,决策者要负责。”

“但当时可能考虑了效率因素。”苏清越客观分析,“旧城改造时间紧,固定总价合同能控制成本、加快进度。这需要看当时的会议记录和决策过程。”

“所以还是得查档案。”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没有立案,就不能正式调阅档案。

苏清越在办公室里踱步。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墙上的工作职责栏上。她忽然想起省纪委王主任说过的一句话:“纪检监察工作要善于‘借力’,有些事不一定非要纪委监委亲自查。”

她有了一个想法。

“玉梅姐,咱们区里是不是正在开展国有资产管理专项审计?”

“是啊,审计局牵头,各相关部门配合。怎么了?”

“旧城改造项目涉及大量国有资产,肯定在审计范围内。”苏清越眼睛亮了,“我们可以把线索提供给审计组,请他们在审计中重点关注这个项目。审计发现的问题,可以依法移送给我们。”

张玉梅一拍大腿:“好主意!这样既符合程序,又能深入核查。我认识审计局的老王,这就联系。”

审计局很快回复:同意将该项目列为重点审计事项,一周后进场审计。

等待的一周里,苏清越继续梳理其他线索。但张建国这个名字一直萦绕在她心头。她想起三年前在云湖法院时,听说过一些关于旧城改造的议论,但那时她只是个书记员,没有多想。

现在回头看来,很多当时忽视的细节,都可能暗藏问题。

周五下午,她去了趟云湖法院,找李梅聊天。

“李庭长,你还记得张胖子那个案子吗?”

“怎么不记得,你参与合议的第一个大案嘛。”李梅给她倒了杯茶,“怎么突然问这个?”

“案子本身没什么,我在想当时的背景。”苏清越斟酌着措辞,“那时候旧城改造,街道办压力很大吧?”

“何止大,简直焦头烂额。”李梅回忆,“工期紧,任务重,又要维稳,又要推进。张建国那段时间天天在工地上,人都瘦了一圈。”

“他工作作风怎么样?”

“怎么说呢……”李梅想了想,“能力强,但有点霸道。很多事情他一个人就定了,不太听别人意见。当时我们法院介入调解时,能感觉到街道办那边很强势,不太愿意妥协。”

“有没有听说他和企业走得太近?”

李梅警觉地看着她:“清越,你是在查他吗?”

苏清越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了解情况。工作需要。”

“那我得提醒你,张建国在区里人脉很广。”李梅压低声音,“他舅舅以前是区里的老领导,虽然退了,但影响还在。查他,会有阻力。”

“我明白。”

离开法院时,天色已晚。苏清越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看着两边已经建成的住宅小区和三年前还是一片工地的商业区。旧城改造改变了这座城市的面貌,但也可能掩盖了一些东西。

手机响了,是周维。

“审计组明天进场,你知道吗?”

“知道。玉梅姐联系的。”

“你要注意分寸。”周维的声音很严肃,“审计是审计局的工作,我们只能协调,不能干预。特别是你,作为线索提供者,更要避免给人‘指审计’的印象。”

“我明白。我会保持距离。”

“另外,”周维顿了顿,“张建国可能已经听到风声了。今天下午,他去找了区委某位领导。”

“反应这么快?”

“在基层,消息传得很快。”周维说,“清越,这个案子可能会比较复杂。你要有心理准备。”

挂了电话,苏清越站在街灯下。初冬的夜风吹来,带着寒意。

她想起三年前,自己还是个只想办好每个案子的书记员。那时她觉得,法律是明确的,事实是清楚的,公正就是依法裁判。

现在她明白了,公正的实现,远不止于法庭之上。在判决背后,可能有利益的交换;在程序之中,可能有权力的滥用;在光鲜的表面下,可能有腐败的暗流。

而她的职责,就是发现这些暗流,清除这些障碍,让阳光真正照进每一个角落。

这很难。有阻力,有压力,甚至可能有危险。

但她不会退缩。因为这是她选择的道路,是她对党和人民的承诺。

抬起头,夜空中有几颗星星,虽然微弱,但坚定地闪烁着。

就像她心中的法治信仰,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熄灭。

新的一周,审计组将进场。而她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但她已经准备好了。带着专业,带着勇气,带着对正义不变的追求。

这条路上,她不是一个人。有同事,有战友,有千千万万和她一样在坚守的人。

而他们共同守护的,是这片土地的清风正气,是这个国家的法治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