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底线之上（2/2）

时间过得真快。

到云湖法院时，李梅已经在门口等她。

“苏法官，欢迎回家。”李梅笑着伸出手。

“李庭长，您别取笑我了。”苏清越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取笑，是为你骄傲。”李梅拍拍她的肩，“走，办公室聊。”

民二庭还是老样子，拥挤但整洁。小陈看见她，夸张地叫起来：“哎呀，省里的大法官回来了！”

办公室里的人都笑了。苏清越和大家一一打招呼，有种回家的亲切感。

“判决书我们都看了。”李梅给她倒了杯茶，“判得好。特别是替代性修复那个条款，既解决了执行难，又实实在在惠及村民。”

“赵庭长采纳了很多基层意见。”

“那是因为你的意见提得到位。”李梅看着她，“清越，你成长得很快。但我要提醒你，树大招风。这个案子一判，你在某些人眼里，就成了‘环保激进派’的代表。以后的路，可能会更难走。”

“我知道。”苏清越说，“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这就对了。”李梅点头，“对了，有件事得告诉你。赵立民副院长可能要调走了。”

苏清越一愣：“调哪儿？”

“市司法局，当局长。算是平调，但离开了法院系统。”李梅压低声音，“听说他在鑫旺化工案中施加压力的事，被上面知道了。虽然没有处分，但也不好继续待在审判岗位。”

苏清越沉默。这就是体制内的规则——有些事不会明说，但会有调整。

“刘海洋呢？”她问。

“还借调在省高法，但他舅舅一走，他在省里的靠山就弱了。”李梅笑了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走茶凉’。”

正说着，有人敲门。是政治部王主任。

“小苏回来了？正好，有件事跟你说。”王主任走进来，“院里研究决定，推荐你参加市委政法委的年轻干部研修班。为期三个月，全脱产。”

苏清越又是一愣：“我？为什么？”

“你在鑫旺化工案中的表现，展现了年轻干部的专业和担当。政法委需要这样的人才。”王主任说，“研修班结束后，可能会留在政法委工作一段时间。”

这是提拔的信号。苏清越心里明白。

“那平台建设项目……”

“你先参加研修班，项目由其他人暂时代管。”王主任说，“小苏，这是机会。政法委是统筹协调政法工作的部门，在那里你能看到更大的格局。”

苏清越看向李梅。李梅冲她点点头。

“好，我服从组织安排。”

王主任走后，李梅关上门：“看来，有人想重点培养你了。”

“我觉得压力很大。”

“压力是好事。”李梅说，“在政法委工作，和你以前在法院、在研究室都不一样。那里更宏观，更注重政治效果、社会效果、法律效果的统一。你要学的还很多。”

晚上，苏清越和周维在云湖区的一家小餐馆吃饭。她把要去政法委研修的事说了。

周维想了想：“政法委确实是个好平台。我父亲当年也在政法委工作过，他说那里最能锻炼人。”

“你父亲……对我去政法委，有什么看法吗？”

“他说你适合。”周维笑了，“他说，真正优秀的法律人，不能只懂法律，还要懂政治，懂社会，懂如何把法律转化为社会治理的效能。你在政法委，可以学到这些。”

苏清越若有所思。

“对了，”周维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个给你，或许有用。”

是一份《关于完善生态环境行政执法与刑事司法衔接机制的研究报告》，作者是周怀远。

“我父亲最近在调研这个课题。他说，环境治理不能只靠司法，要建立行政、刑事、民事三位一体的责任体系。你在政法委，可能会接触这方面的工作。”

苏清越接过来，如获至宝。

吃完饭，两人在云湖边上散步。秋夜的湖水映着月光，波光粼粼。远处，鑫旺化工厂的烟囱依然矗立，但今晚没有冒烟。

“清越，”周维忽然说，“如果将来有一天，你我在工作中立场不同，怎么办？”

“为什么会不同？”

“比如，你推进一项改革，我觉得有风险；或者我查处一个干部，你觉得处理过重。”周维看着她，“我们都在政法系统，但岗位不同，视角不同，难免会有分歧。”

苏清越停下脚步，看着湖面上的月光：“那就依法办事，依规办事。只要我们都守住了法律和纪律的底线，分歧就只是工作方法的分歧，可以讨论，可以协商。”

“如果底线之上，仍然有冲突呢？”

“那就交给制度和程序。”苏清越说，“我相信，一个健康的制度，能够容纳不同意见，并在辩论中找到最优解。”

周维笑了：“你还是这么理想主义。”

“不是理想主义，是相信。”苏清越轻声说，“相信法治，相信制度，也相信你。”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远处传来钟楼的报时声，悠长而沉稳。

新的一周就要开始了。对苏清越来说，这将是一个新的起点——从审判一线到综合协调部门，从个案裁判到宏观治理。

她知道，前路会有新的挑战，新的困惑，新的选择。但她已经准备好了。

因为法治的道路就是这样，需要有人在一线坚守底线，也需要有人在后方统筹谋划。而她，愿意在不同的岗位上，继续为那个更公正、更清明的法治理想而努力。

夜色渐深，但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

而她，将在新的岗位上，继续书写属于这个时代的法治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