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亡命之徒(1/2)

缅甸,妙瓦底,夜雨如注。

宋建国蜷缩在赌场三楼一间客房的窗帘后面,手里攥着一把老式左轮手枪。枪是坤沙的手下给他的,说是“防身用”,但他知道,真到了要用枪的时候,自己这条命也就到头了。

窗外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晕开迷离的光斑,“银河赌场”四个汉字忽明忽暗。楼下传来赌徒的喧哗、筹码的碰撞、还有女人娇媚的笑声——这里是欲望的泥沼,也是逃亡者的坟墓。

三天了。

从接到那个神秘电话“省纪委要动你”,到仓皇收拾细软,用假护照从云南瑞丽偷渡入境,再到这个鬼地方。每一步都像在走钢丝,而身后是万丈深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加密通讯软件的消息。他颤抖着手点开,只有一行字:

“苏清越到省纪委了,证据已提交。你被正式立案。”

最后的侥幸破灭了。

宋建国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六十五岁,退休五年,本该是含饴弄孙的年纪。可现在,他像条丧家之犬,躲在东南亚最混乱的边境地带,手里攥着一把不知道能不能打响的枪。

门被敲响,三长两短。

他慌忙擦掉眼泪,把枪塞进后腰,起身开门。

进来的是个精瘦的缅甸男人,脸上有道疤,叫梭温,坤沙的得力干将。

“宋老板,住得还习惯?”梭温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口音,眼神像刀子一样在他脸上刮过。

“还、还好。”宋建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坤沙老板什么时候能见我?”

“老板在忙。”梭温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点了支烟,“宋老板,你带来的钱,不够。”

宋建国的心猛地一沉。他出逃时带了五十万美金现金,还有几张境外银行卡,总资产超过两百万美金。这几乎是他的全部家当。

“梭温兄弟,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一百万美金,你们保证我安全,帮我弄到去加拿大的新身份……”

“那是三天前的价。”梭温吐出一口烟,“现在情况变了。中国那边发了红色通缉令,国际刑警也在跟进。帮你,风险太大。”

“那……那要多少?”

“两百万。现金。”梭温盯着他,“而且,要再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梭温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扔在茶几上。照片上是一个女人的背影,穿着米色衬衫,正在过马路——是苏清越。

“这个中国女人,坤沙老板要她。”

宋建国愣住了:“为、为什么?”

“她坏了老板的生意。”梭温冷笑,“东州财富那个刘志远,本来老板能拿到两亿赎金。结果这女人闯进来,把账本抢走了,还惊动了中国军方。老板很生气。”

“可我跟她没关系啊……”

“你有。”梭温站起来,走到宋建国面前,“你是她正在查的人。如果你能把她引到妙瓦底,老板不仅帮你弄新身份,之前的钱还可以退一半。”

宋建国后退一步,后背抵在墙上:“怎么引?”

“很简单。”梭温重新坐下,“给她发消息,说你手里有刘玉芬留下的其他证据,关于她父亲周怀远十年前经办的一个案子。她一定会来。”

“周书记……”宋建国喃喃道。十年前,周怀远还是市纪委副书记,经办过棉纺厂改制腐败案。那个案子里,确实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梭温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你儿子宋涛在温哥华读大学对吧?学校不错,ubc。你女儿宋婷在洛杉矶,刚生了孩子。多幸福的一家人啊。”

门关上。

宋建国滑坐在地,浑身冰凉。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窗外雨更大了,赌场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血红色的光影。

他想起十年前那个下午。棉纺厂厂长王建国(不是后来那个副县长,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拎着黑色手提箱走进他办公室,箱子里是二十万现金。

“宋主任,厂子改制的事,您多费心。”

他收下了。因为那时他儿子要出国,需要钱;女儿要买房,需要钱;他自己想往上爬,更需要钱打点。

后来周怀远查这个案子,他做了手脚,把关键证据“弄丢”了。王建国安然无恙,他拿到了第二笔三十万。

再后来,王建国通过他认识了赵立民,开启了云湖区那一系列拆迁腐败。雪球越滚越大,牵扯的人越来越多。

直到刘玉芬那两千块。

他至今记得那个老妇人颤抖的手,皱巴巴的信封装着攒了半年的钱。他说“一周内给你消息”,转身就把钱扔进了抽屉,再也没管过。

一个老工人的死活,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可现在,那个老妇人留下的铁盒,成了他的催命符。

手机又震了。这次是女儿宋婷发来的视频请求。

他犹豫再三,还是接起来。屏幕里出现女儿憔悴的脸,背景是医院的病房。

“爸,你在哪儿?”宋婷的声音带着哭腔,“妈妈脑溢血住院了,医生说要手术,手术费……”

“多少?”他哑着嗓子问。

“至少三十万美金。爸,你在国外的账户里还有钱吗?我这边凑不齐……”

宋建国闭上眼睛。他在境外账户里的钱,大部分已经转去温哥华给儿子买房了。剩下的,就是带来缅甸的这一百万。

如果给了坤沙两百万,女儿怎么办?

如果不给,坤沙会怎么做?把他交给中国警方?还是直接灭口?

“婷婷,”他睁开眼睛,“爸爸会想办法。你先照顾妈妈,钱的事……三天内我给你。”

挂断视频,他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

雨声敲打着窗户,像无数只手在拍打。

同一时间,中国东州,医院病房。

周怀远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这一次,苏清越看得清清楚楚。她握着父亲的手,轻声说:“爸,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如果能,再动一下手指。”

三秒后,食指微微弯曲。

李淑芬捂住嘴,眼泪涌出来。苏清越的眼眶也湿了。三个月了,父亲终于有了意识。

医生很快赶过来,检查后说:“这是很好的迹象。虽然离完全苏醒还有距离,但说明脑功能在恢复。要继续做促醒治疗,多跟他说说话。”

等医生离开,李淑芬拉着苏清越的手:“清越,你爸最惦记的就是你。你每次来,他心跳都会加快。你多陪他说说话。”

“妈,我会的。”苏清越看着病床上消瘦的父亲,“但现在……我可能又要出差。”

李淑芬的手紧了紧:“去哪儿?去多久?”

“还不确定。”苏清越不想让婆婆担心,“妈,爸这边就辛苦您了。周维会常来,我也会每天打电话。”

从医院出来,苏清越直接去了市纪委。虽然省纪委要求她接受保护,但东州这边的工作不能停。宋建国跑了,可他的关系网还在。她要趁着这个机会,把那些盘根错节的线头一根根揪出来。

办公室里,陈卫国已经在等她了。

“清越,省纪委的通报我看了。”老陈脸色凝重,“宋建国这一跑,牵扯出很多人。光今天上午,就有三个干部主动来交代问题,都说和宋建国‘有经济往来’。”

“交代了什么?”

“都是小问题,几千几万块的礼金。”老陈摇头,“他们在试探,看我们掌握了多少。真正的大鱼,还藏着呢。”

苏清越坐下,打开电脑:“那就先从小鱼抓起。一个一个审,让他们互相揭发。宋建国的银行流水、通讯记录、出入境记录,全部调出来,交叉比对。还有他家人、亲戚、司机、秘书,一个都不要放过。”

“已经在做了。”老陈顿了顿,“但清越,有件事你得知道——市委常委会上午开了会,有人提议,说宋建国案‘牵扯面太广’,建议‘稳妥处理’,不要扩大化。”

“谁提议的?”

“政法委的张书记。”

苏清越的手停在键盘上。政法委张书记,和宋建国的女婿是上下级关系。

“李书记什么态度?”

“李书记顶住了压力,说一查到底。”老陈压低声音,“但清越,这说明什么?说明宋建国的保护伞,可能就在我们身边。”

苏清越沉默。她早就料到了。一个退休五年的处级干部,能在立案前几小时闻风而逃,能在境外有产业和人脉,能在危急时刻威胁到办案人员——这绝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

“老陈,”她抬起头,“刘玉芬铁盒里那份名单,除了宋建国,还有七个人。这七个人,现在都在什么位置?”

老陈递过来一份表格:“我查了。三个已经退休,两个调离东州,一个去年病逝,还有一个——”他指着一个名字,“王强,云湖街道主任,就是挪用维权基金的那个,已经被留置了。”

“剩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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