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安置(2/2)

旁边一个老汉连忙上前:

“俺作证!他是俺们村东头的李二牛!他爹就是俺们村的铜匠!唉!可怜啊……!”

老汉欲言又止,深深地看了李二牛一眼,低下了头。

赵吉没有发觉异常,只是点点头,在木牍上写下“李二牛,李家坳,铜匠”几个字。

“俺叫孙大膀,黑石峪的!就俺一个光棍汉!力气大,会种地!”

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疤的汉子大声道。

“作证?”

旁边几个流民互相看看,都点了点头:

“是孙大膀,没错,黑石峪有名的憨大胆。”

赵吉记下。

也有支支吾吾、前后矛盾,或无人作证者。一个自称来自小王庄的年轻人,眼神闪烁,对村中情形描述不清,立刻被王猛带到一旁。盘问之下,此人前言不搭后语,最终承认是附近一股小股流匪的探子,想混进来摸清情况。王猛脸色一沉,二话不说,两名锐金卫上前将其拖走,结局不言而喻。这无声的肃杀,让所有流民心头凛然,更加不敢有丝毫隐瞒。

登记持续了大半天。最终,五百余流民的身份得以初步厘清:其中青壮男丁三百一十七人,妇孺老人一百八十九人。匠户不多,铁匠三人,包括李二牛,粗通木工的七人,会制陶的两人,懂些草药的一个老妇人。余者,皆是世代耕种的农夫或只会出力的杂役。

登记完毕,便是分配居所。鹰愁涧的“住宅区”,主要集中于凹地西面相对平缓的坡地。那里,一排排依山而建的奇特建筑,早已让流民们暗自惊叹。

粗壮笔直的杉木、松木被深深打入坚实的坡地作为立柱,高出地面足有六尺。立柱之上,用纵横交错的梁枋构成宽阔稳固的平台。平台之上,是用厚实的木板或劈开的竹篾精心拼合、再用泥巴混合草筋仔细涂抹缝隙的墙壁和屋顶。最令人惊奇的是,这些吊脚楼并非独门独户!它们如同一条巨大的长龙,紧紧相连,背靠着陡峭的山壁,面向凹地中央。一条长长的、用圆木铺设的宽敞走廊,贯穿了整排建筑,如同巨龙的脊梁。走廊外侧设有齐腰高的木栏杆。每隔一段距离,便有坚固的木梯从走廊通往下方。整排建筑格局统一,方正实用,与其说是民居,不如说更像一座精心规划的军营壁垒!一楼那高悬的空间里,用粗大的圆木栅栏分隔成一个个围栏,里面圈养着山寨的牛羊鸡鸭,粪便的气味被山风吹散不少。

“抓阄!”

负责分配的山寨头目钱豹抱着一个蒙着布的陶罐,声音洪亮,

“有家口的,以家为单位,抓一个阄!阄上写着房号!没家口的,八人一组,选个组长出来抓阄!抓到哪间,就住哪间!公平公正,全凭手气!”

流民们紧张又期待地排起长队。抓到靠中间、位置好的,喜形于色;抓到靠边或地势稍陡的,也并无怨言,毕竟头顶有瓦,楼下有牲口棚,远比露宿荒野强百倍。李二牛带着他救下的一个孤儿,抓到了一间位置不错的屋子。孙大膀和另外七个光棍汉组成一组,也分到了一间。

当流民们顺着木梯,第一次踏上那悬空的走廊,推开属于自己的那扇木门时,简陋却坚固、干燥而温暖的室内空间,让许多人再次红了眼眶。屋内陈设简单至极:靠墙是用厚木板拼成的大通铺,铺着干燥的茅草。角落里有几个粗陶烧制的储水罐。墙上钉着几根木楔,用来挂衣物。但这一切,已足以称之为“家”。

安顿下来仅仅是开始。鹰愁涧的运转,如同巨大的齿轮,严丝合缝,容不得半分懈怠。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尖锐的竹哨声便刺破了凹地的宁静。

“日轮战训!集合——!”王猛炸雷般的声音在西面吊脚楼下的空地上响起。

三百余名青壮流民,连同原有的山寨青壮,被迅速编入“日轮”。他们被要求排成整齐的队列,领取“武器”——削尖磨利的硬木长矛,或者沉重的石斧、石锤。王猛和锐金卫的老卒们如同最严厉的教头,吼声震天:

“挺直腰杆!目视前方!你!说你呢!腿分开!站稳!”

“握紧矛!想象前面就是西岐狗的喉咙!刺!用力刺!”

“石斧不是烧火棍!劈下去!用腰力!要像劈开仇人的脑袋!”

训练简单、粗暴、枯燥,却充满了血腥的实战气息。汗水很快浸透了粗麻衣衫,沉重的石斧让许多人的手臂颤抖不已。一些习惯了散漫的山寨旧部,仗着几分资历和老油条心态,开始偷懒耍滑,动作敷衍。

“喂,张老三,你他娘没吃饭啊?那石斧举得跟娘们绣花似的!”

一个原山寨的喽啰对着旁边一个流民青壮嗤笑道,自己手上的石矛也是有气无力地晃悠。

那叫张老三的流民汉子脸涨得通红,闷头用力劈砍着面前的木桩,不敢回嘴。

“就是,练这玩意儿有屁用!真碰上西岐的铁甲,还不是送死?”

另一个山寨老油条跟着附和,干脆把石斧拄在地上歇气。

他们的声音不大,却像毒虫般在队列中蔓延,引得一些意志不坚者也松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