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奸细（1/2）

卫甲怀揣着那枚如同烙铁般滚烫的木札，强迫自己继续着手头的工作。他将散落的矿石一块块捡起，重新堆放到破损的柳条筐旁，动作看似与周围其他麻木的劳工无异，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俯身，每一次抬手，胸口那硬物的摩擦感都在提醒着他怀揣的秘密是何等惊人。

卫甲的大脑飞速运转，反复咀嚼着“贡于荆，铜绿山，百锊”这几个字所带来的冲击，同时也在拼命记忆着这片丙字仓的布局——矿石的堆放规律、看守的位置、通往其他区域的道路……

这心神不可避免的激荡，让卫甲的动作在细微处，出现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立刻察觉的迟滞。他拾起一块矿石，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转身堆放，而是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矿石上那赭红色的斑纹，眼神有瞬间的失焦，仿佛透过这块冰冷的石头，看到了远方的铜绿山和其间流淌的阴谋。

正是这片刻的、与周围那些完全被疲惫和恐惧支配的劳工们截然不同的、带着思考与震惊的迟疑，引起了不远处一个人的注意。

那是一个穿着比普通监工稍好一些皮质护臂的小头目，脸上带着一道新鲜的划痕，正烦躁地清点着附近一片还算完好的货堆。他的目光原本随意扫视着忙碌的人群，确保没有人偷懒懈怠，却恰好捕捉到了卫甲那瞬间的停滞和异样的眼神。

在这片死气沉沉、唯有机械劳作的区域里，任何一丝不协调都显得格外扎眼。尤其是，卫甲虽然脸上布满黑灰，但那略显清瘦的轮廓和下意识挺直的脊背，与周围大多佝偻着、眼神浑浊的奴隶相比，总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同。

那小头目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木牍，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皮靴踩在碎石和灰烬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你！”

他伸手指着刚刚将矿石扔进筐里、正准备转身的卫甲，声音粗嘎而严厉，在相对嘈杂的背景音中依然清晰刺耳，

“站住！”

卫甲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但长期训练出的本能让他强行压下了回头就跑的冲动。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脸上努力维持着那副惯有的、带着几分怯懦和茫然的神情，微微低下头。

“抬起头来！”

小头目走到他面前，带着烟尘和汗臭的气息几乎喷到卫甲脸上，一双三角眼锐利地在他脸上扫视，

“哪个棚的？管事的是谁？老子怎么看你眼生得很？”

来了！卫甲心中警铃大作。他依言微微抬头，眼神躲闪，不敢与对方直视，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带着羌人口音的声音：

“戊…戊库的…吴，吴爷手下的……”

他再次下意识地想去摸怀里的腰牌。

“吴老杆？”

小头目嗤笑一声，眼神更加狐疑，

“他那队人不是在东边熔炉区清理吗？怎么跑丙字仓来了？你小子蒙谁呢！”

他猛地逼近一步，几乎贴着卫甲，目光如同钩子般死死钉在他脸上，

“说！你到底是谁手下的？混进来想干什么？”

卫甲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工坊内部管理森严，区域划分明确，他随意冒充的身份根本经不起稍微细致一点的盘问。他脑中急转，试图再编造一个理由，比如说是被临时抽调过来的，但对方那笃定和怀疑的眼神，让他知道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我真是戊库的……”

他只能硬着头皮重复，声音因为紧张而更加干涩含糊，手已经摸到了腰牌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