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犁耕之刑(2/2)

他重重地、带着无尽痛悔地叹了口气。

“然而这仙豆之力,亦是一把双刃剑,一道无形的枷锁!它不仅固化了太子的神通法相,使其再难恢复温润如玉的本来面目,更关键的是,它将太子体内那源自先祖、本已微薄却精纯无比的人皇气运,牢牢地‘锁’在了他的躯体与神魂之中!这力量,是天赋,亦是诅咒,成了他日后悲剧无法逃脱的根源之一!”

我听得入神,紧张地问道:

“那后来呢?殷郊太子下山了?他,他叛变了?背弃了师命?”

“正是!太子初下山时,本欲遵从师命,助周伐纣,诛杀妲己,为母报仇。然其心中,对杀母之仇的刻骨铭心,对失散多年亲弟殷洪的日夜牵挂,始终是难以解开的心结,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理智。行至半途,他遇到了那个,那个该千刀万剐、舌灿莲花的祸根——申公豹!”

提到这个名字,黄三爷枯槁的身体都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怨毒。

“申公豹这厮!巧舌如簧,包藏祸心!他不仅以诡诈之言告知太子,其弟殷洪已被阐教门人所杀,更颠倒黑白,将一切罪责推给周营和姜子牙!他污蔑阐教虚伪,污蔑武王假仁假义,将太子心中对杀弟之仇的怒火彻底点燃!滔天的恨意蒙蔽了心智,吞噬了理智,太子,他悲愤交加,被那奸贼蛊惑,背弃了师门恩情,也背弃了自己下山前发下的重誓!”

“重誓?”

“是。”

“下山前,太子在恩师广成子面前,以天道为证,立下毒誓:若背师叛道,助纣为虐,甘愿受‘犁耕’之刑,身首分离而亡!” 他闭上眼睛,仿佛不忍说出那残酷的刑罚。

“犁耕?!”

“这,这是什么刑罚?竟如此,如此酷烈?”

“一种上古流传、专用于处决大奸大恶、或背弃重大誓约者的极刑。”

“受刑者被深埋于土中,仅留头颅于地表,而后,以锋利沉重的耕犁,套上健牛,生生,将其头颅犁断!身首异处,死状,惨烈无比,魂魄亦受重创。”

他描述时,脸色更加灰败,仿佛亲身经历过那恐怖。

“太子叛入商营,仗着三头六臂的神通和番天印、落魂钟等重宝,给周营造成了巨大伤亡,连杨戬、哪吒等阐教三代精英都难以抵挡番天印之威。”

“阐教震动!为克制番天印,降服太子,阐教高层,动用了四面无上仙旗!”

他眼中闪过一丝对那宏大场面的追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西方教接引道人,借出了‘青莲宝色旗’,白气悬空,金光万道,护持一方;太上老君,赐下了‘离地焰光旗’,离宫之焰升腾,惑乱阴阳,颠倒五行;瑶池金母,遣人送来了‘素色云界旗’,氤氲遍地,异香笼罩,诸邪退避;元始天尊,则将赐予姜子牙护身的‘戊己杏黄旗’威力催发到极致,金莲万朵,无物可破!这四面仙旗,乃是天地间顶尖的防御至宝,分镇四方,布下天罗地网!”

“番天印虽强,可倾覆山岳,但在四面仙旗联合封锁、定住乾坤、隔绝天地的伟力面前,其翻天覆地之威竟被生生克制,如同陷入泥沼,难以发挥!太子最大的依仗,被废了!”

“最终,是昆仑山玉虚宫副教主,燃灯道人亲自布局。他利用太子急于为弟报仇、心神激荡的弱点,将其诱入岐山一处险地。在四面仙旗定住乾坤、压制番天印的绝境下,燃灯道人引动山势地脉,两座大山轰然相合,将太子那三头六臂、神通被制的庞大身躯,死死地夹在了山体之中,只余下三个头颅暴露在外!动弹不得,如同待宰羔羊。” 提到燃灯的手段,黄三爷的语气明显带着疏离。

他再次闭上了眼睛,枯瘦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破旧衣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身陷绝境,神通尽废。此时此刻,被山石挤压、被冰冷浸透的太子,或许才在剧痛和死亡的阴影下,真正看清了申公豹的险恶用心,看清了自己被仇恨驱使犯下的弥天大错。无尽的悔恨与绝望如同毒藤缠绕着他。然而,誓言已立,天道难违。在悲鸣与不甘中,他最终未能逃脱自己亲手立下的誓言。周营大将武吉,奉命,执行了那‘犁耕’之刑。”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充满了无力回天的悲愤和对执行者武吉的冰冷。

石厅内一片死寂,只有黄三爷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那古老而血腥的画面,透过他饱含情感的讲述,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我的脑海。我仿佛听到了巨犁破开泥土、撕裂骨肉的恐怖声响,看到了那冲天而起的血光和无首的残躯。

“太子死后,因其根行深厚,又是应誓而亡,魂魄上了封神台。武王克商,姜子牙归国封神时,奉元始天尊敕令,封殷郊太子为‘值年岁君太岁之神’,执掌人间一年的吉凶祸福,位高权重。”

“然而,封神是封神,神职在天庭。但他那蕴含了人皇气运的遗骸——那被仙豆之力牢牢锁住气运的头颅与残躯,却留在了凡间,成了,祸乱的根源。”

他再次睁开眼睛,目光如电,饱含着三千年的守护与沉重,直刺那扇幽暗的青铜巨门,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凝重,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点敲打在我的心上:

“那七粒‘固元仙豆’的神异效力,并未随太子身死魂封而消散!”

“它们如同天地间最坚韧、最神秘的锁链,将那一缕源自上古轩辕黄帝、本应随人皇断绝而彻底消散于天地间的、精纯无比的人皇气运,牢牢地‘锁’在了太子被分离的头颅与残躯之内!”

“身首分离,气运亦因此被强行分割、禁锢,彼此隔绝。唯有身首重聚,这缕被分割的气运方能完整归一,显露出其真正的、足以影响乃至颠覆人间格局的莫大伟力!”

黄三爷猛地转头,枯槁的脸上肌肉抽动,眼中燃烧着对胡喜媚的刻骨仇恨和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胡喜媚这妖孽!三千年来如同附骨之疽,处心积虑,就是要找到并打开这扇门!”

“她妄图得到门后镇压的、蕴藏着部分人皇气运的殷郊太子遗骸!”

“一旦让她得逞,身首重聚,气运归一,她便能以此逆天改命,重续她姐姐妲己祸乱天下、颠覆人间的野心!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我猛地抬头,心脏狂跳,仿佛要冲破胸腔,目光死死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钉在那扇布满狰狞饕餮纹、仿佛连通着无尽深渊的青铜巨门上,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三爷,您是说,殷郊太子的,尸首,就在,就在这扇门后面?!”

巨大的震惊过后,一个更关键、更迫切的疑问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头。我看向气息依旧微弱、但眼神坚毅的黄三爷,声音带着探寻真相的急切:

“可是,三爷!这样一座,镇压着人皇气运、连九尾妖狐都觊觎千年的青铜巨门,是谁?究竟是谁有如此大的手笔和力量,把它修在了这里?!”

“还有太子的遗骸,又是谁,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其收殓安葬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