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故国山河(2/2)
门扉“吱呀”一声开启,祝苓男掌着灯立在门内。当昏黄的光线照亮云朔面容的刹那,她整个人明显僵住,提着油灯的手猛地一颤。
“你……”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那真实的触感让她终于确信这不是幻影。
苓男再次使出倒拔垂杨柳的神力,不容分说地将他拽进院里,胸口微微起伏,灼灼目光钉在他脸上,那里面翻腾着种种复杂的情绪。
“岑云朔!”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这样叫他,声音有些沙哑,“你没死……让我……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很好玩吗?”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明显的责备与失望,“在你眼里,我祝苓男就是这般不值得托付半点信任的人?还是说,你我同僚之谊,肤浅到连一句道别都显得多余?”
云朔任由她抓着手腕,目光诚恳地看着她:“苓男姐,对不起。但此行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正因视你为挚友,才更不愿将你卷入这漩涡中心。我绝不能冒这个险。”
“挚友”这两个字,让苓男抓着他手腕的力道渐渐松了下来,但那带着责备和担忧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他脸上。
“你……”她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改口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行事出人意表,他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苓男转过身,朝屋内走去,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利落,只是略显沉郁:“还杵在那儿干嘛?进来喝口热茶,洗把脸。看你这样子,怕是连夜赶路,都没歇过脚吧。家中有客房,被褥都是新晒的。你若不介意,今夜就在我家住下吧。”
云朔望着她那挺得笔直,仿佛能扛起一切风雨的背影,低声道:“好。”
那一夜,是云朔离开新都后,睡得最沉的一夜。身下是带着阳光味道的柔软被褥,隔墙是苓男平稳的呼吸声,这一切构筑了一种久违的、令人安心的平静。
翌日,云朔入宫面圣,向顼宗详细禀报了和议最终条款。
当少帝听闻他不仅将岁币维持在二十万两,以盐粮抵折了战马,更是将屈辱的“跪拜之礼”斡旋为平等的“躬身之礼”时,龙颜大悦。顼宗步下御阶,重重拍了拍云朔的肩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激赏。
这一刻,云朔在年轻的皇帝心中,已经变成了一个完全可以信任倚重的心腹。
待左右侍从皆屏退至殿外,顼宗对他说道:“你可还记得,离京前,朕与你说过,和谈之后,世上便不会再有岑云朔这个人了。”
“臣,当然记得。”云朔的眼神平静无波。
顼宗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云朔:“朕赐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做朕的影卫,如何?”
“影卫”二字,意味着从此彻底隐于黑暗,姓名、过往和荣辱皆付诸东流。没有台前的风光,只有幕后的生死;没有史书的记载,唯有帝王的绝对信任。
顼宗走到他面前:“你不必即刻答复,想清楚。‘岑云朔’已为国尽忠,慷慨赴死。但你可以作为朕的影卫继续活下去,为大云的江山社稷,也为……”他这一眼好像直直看到了云朔的心里:“你未竟的抱负。”
“好。” 云朔没有任何犹豫,只吐出一个字。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天夜里,他没有告诉端珵,衣衫遮掩之下的那道纹身,是南云沦陷的山河轮廓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