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一次次打破界限(2/2)

“没有没有,婉婉乖,”陈书仪连忙心疼地安抚,“慕医生他是大医生,很忙的,他要去给别的病人看病了。你看他不是还特意给你买了粥,还喂你吃了吗?这说明他关心你的呀。”

方远凝看着妹妹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他既庆幸慕景渊的出现能让妹妹配合治疗、愿意进食,又担忧这种极度依赖和扭曲的“关系”最终会带来更大的伤害。他忍不住对父母低声道:“爸,妈,这样下去……真的行吗?婉婉她好像……越来越……”

方峻林沉重地摇了摇头,脸上是深深的无奈和疲惫:“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现在,她能吃药吃饭了……其他的,以后再说吧……唉……”

他们都知道这是在饮鸩止渴,但在看不到其他希望的情况下,这杯“鸩酒”他们也只得硬着头皮喂下去,只求能先保住女儿的命。

方婉凝在家人的安抚下,渐渐停止了哭泣,也许是药效和虚弱的作用,她又沉沉地睡去了。只是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不安地寻找着什么。

而另一边,慕景渊已经坐在了门诊室,面对下一位病人,他的表情专业而冷静,语气温和而有耐心,仿佛刚才在神经内科病房里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幻觉。只有他自己知道,白大褂的口袋里,那只曾经喂过粥的手,指尖还残留着一点点难以察觉的、微热的颤抖。

慕景渊一个上午的门诊看得有些心不在焉。虽然面对病人时他依旧专业冷静,条理清晰,但每当诊疗间隙,他的思绪总会不受控制地飘向神经内科那个病房。

那碗粥……会不会太稠了?她刚洗过胃,肠道极其脆弱,万一引起不适怎么办?她当时看起来那么虚弱,会不会又引发什么并发症?各种担忧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着他的心神。

终于处理完最后一个病人,送走了千恩万谢的患者家属,慕景渊几乎没有片刻停留,对正在整理病历的贺念辰和许书意简单交代了一句“剩下的交给你们”,便起身离开了门诊室。

他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径直走向电梯,按下了神经内科所在的楼层。他的步伐比平时稍快,眉头微蹙,泄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走到病房外,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例行查房,然后才推门进去。

病房里,方婉凝正半靠在床头,陈书仪在一旁小心地给她喂着一点点温水。听到开门声,方婉凝几乎是瞬间就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门口的身影。

她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如同暗夜中点燃的星辰,苍白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极其虚弱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和雀跃:“景渊!你来了!”那语气,仿佛等待了许久许久。

陈书仪看到慕景渊去而复返,也是愣了一下,随即连忙放下水杯站起身:“慕医生,您……”

慕景渊微微抬手示意她不用客气,他的目光落在方婉凝脸上,仔细打量着她的气色和精神状态,同时用尽量平稳专业的语气问道:“嗯。过来看看。吃完东西后,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比如恶心、肚子胀或者疼?”

他的问题是对着方婉凝问的,眼神也看着她,履行着医生询问病情的职责。

然而,方婉凝的回答却完全跳出了医疗范畴。她仿佛没听到他后面的问题,只是用力地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急切地表达着自己的状态:“我没有不舒服!我很好!真的!你看,我都能坐起来了!”她甚至试图证明似的想挪动一下身体,却因为无力而轻微晃了一下。

陈书仪赶紧扶住她:“婉婉乖,别乱动,小心针头。”

慕景渊看到她这个动作,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上前一步提醒道:“小心点,别乱动。”

就是这上前的一步,给了方婉凝机会。

她几乎是立刻伸出手,用那只没有输液的手,一把紧紧抓住了慕景渊白大褂的袖口,力道之大,完全不像一个虚弱的病人。她仰着脸,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一种失而复得的急切,仿佛生怕一松手他就会再次消失。 “我真的没事了,你看,我好好的。”她重复着,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最重要的任务,连忙补充道,“我后来也没有吐!一点都没有!我很乖的!”

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冰凉的指尖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到慕景渊的手臂皮肤上。

慕景渊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他能感觉到方家人投来的、混合着感激和尴尬的目光。他能感觉到护士可能随时会进来。他应该立刻甩开她的手,再次强调医生的身份和距离。

但是……

看着她那双充满期盼、甚至带着一丝讨好意味的眼睛,感受着她指尖那细微的颤抖和冰冷的温度,想到她刚刚经历过的生死一线……那句冰冷的拒绝和抽手的动作,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了。

他僵在原地,任由她抓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声音低沉地、干巴巴地重复了一句之前的问话,仿佛在给自己找一个留下的理由: “……确定没有其他不舒服?腹胀、腹痛都没有?”

方婉凝用力摇头,抓着他袖子的手更紧了,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没有!真的没有!你别走……再待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她的声音带上了哀求的哭腔。

慕景渊沉默了。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没有再试图挣脱,也没有再开口询问病情。他就那样僵硬地站着,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衣袖,形成了一幅极其诡异却又莫名让人心酸的画面。

陈书仪在一旁看着,想开口让女儿松手,却又不敢,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病房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方婉凝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和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一个紧抓不放,一个沉默伫立,仿佛一场无声的、疲惫的拉锯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