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加油(2/2)

几天后,方婉凝被安排进行那个至关重要的检查——脊髓造影。这是明确脑脊液漏点位置的关键一步,也是评估手术可行性的重要依据。

检查前的清晨,病房里的气氛就有些凝重。方婉凝需要禁食禁水,她安静地靠在床头,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一些,嘴唇也有些干裂。陈书仪不断地用棉签沾水湿润她的嘴唇,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担忧。

“婉婉,别怕,就是做个检查,医生都在呢。” 陈书仪轻声安慰着,但自己的手却微微发抖。

方婉凝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她放在被子下的手,不自觉地又摸向了无名指上的戒指,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她记得慕景渊的话,要努力,要配合。

护士推着移动床进来,准备接她去影像科。方婉凝在父母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挪到移动床上躺好。她的身体依旧虚弱,仅仅是这个动作就让她微微喘息。

“别紧张,放松。” 护士熟练地帮她调整好体位,盖好被子。

在被推往影像科的途中,方婉凝一直望着天花板,眼神有些空茫。走廊的灯光快速向后掠去,消毒水的气味萦绕在鼻尖。恐惧如同细密的蛛网,悄无声息地包裹住她。她对疼痛的耐受度很低,对未知的医疗程序更是充满恐惧,ptsd的阴影让她对任何类似“侵入”和“束缚”的感觉都格外敏感。

到达检查室,环境更加冰冷,各种大型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医生和技师穿着铅衣,忙碌地做着准备。方婉凝被要求侧卧,蜷缩起身体,露出腰部进行穿刺部位消毒。冰凉的消毒液擦过皮肤,让她控制不住地瑟缩了一下。

“放松,尽量别动。” 医生的声音隔着口罩传来,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当那根用于注射造影剂的细长穿刺针靠近时,方婉凝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微微颤抖。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眼前仿佛闪过一些混乱的、与疼痛和束缚相关的碎片记忆。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婉凝,深呼吸。” 陪同进来的齐文兮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低声引导,“跟着我,吸气……呼气……想想好的事情……”

方婉凝闭着眼睛,努力按照齐文兮的指引调整呼吸,脑海中拼命回想慕景渊沉稳的眼神,回想他说的“会好的”,回想那个雪中求婚的美好梦境……这些画面像脆弱的浮木,在她恐惧的海洋中载沉载浮。

穿刺的瞬间,尖锐的刺痛感传来,她闷哼一声,身体猛地绷紧,额头瞬间沁出冷汗。但她死死忍着,没有剧烈挣扎,只是抓着齐文兮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

“很好,保持住,马上就好。” 医生沉稳地操作着。

当造影剂缓缓注入蛛网膜下腔时,一股奇异的、温热的感觉顺着脊柱蔓延开来,并不算难受,却让她感觉异常陌生和……被侵入。她紧紧闭着眼,忍耐着。

随后,她被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检查床上,仪器开始围绕着她旋转,进行不同体位的摄片。她需要根据指令维持某些并不舒服的姿势,有时甚至需要被轻微地翻转。整个过程漫长而煎熬,身体的僵硬和不适,混合着内心的恐惧和对结果的未知,几乎要耗尽她所有的力气。

她就像一尊脆弱的瓷娃娃,被放置在冰冷的机器中,被动地承受着一切。唯一支撑着她的,是掌心那枚戒指硌着的微痛,和脑海中那个不断重复的信念——为了那个可能的未来,她必须坚持下去。

检查终于结束时,方婉凝几乎虚脱,连挪动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被护士和齐文兮小心地抬回移动床,汗水已经浸湿了她的鬓发和病号服的领口。

“结束了,婉凝,做得很好。” 齐文兮轻声告诉她,替她擦去额角的汗。

方婉凝疲惫地眨了眨眼,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她被推回病房,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需要平卧,避免抬头,以防止造影剂刺激引发剧烈的头痛。

她安静地躺着,望着熟悉的天花板,身体的疲惫和检查带来的不适阵阵袭来,但心底深处,却也有一种完成了某项艰巨任务的、微弱的释然。

检查做完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结果。 等待那个决定她下一步命运的答案。

而另一边,慕景渊虽然人在安和医院忙碌,却始终留意着时间。他知道今天是她做检查的日子。在手术间隙,他拿出手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只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给齐文兮: 「检查顺利吗?」

他需要知道结果,却又怕过多的关切会给她带来额外的压力。他所能做的,便是在专业领域拼尽全力,同时,在远处,沉默地等待和关注。

方婉凝被送回病房后,严格按照医嘱平卧。检查带来的疲惫和紧张感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虚弱和隐隐的不适。腰部穿刺点传来隐隐的钝痛,更糟糕的是,随着时间推移,一种沉闷的、如同被重物压迫般的头痛开始从后枕部蔓延开来,这是脊髓造影后常见的反应之一。

她闭着眼睛,眉头微蹙,努力忍受着这份不适。陈书仪和方峻林守在一旁,心疼却无能为力,只能不停地用温毛巾帮她擦拭额角渗出的冷汗,小心地喂她喝几口温水。

“妈,我没事……” 感受到父母的焦虑,方婉凝甚至还会勉强出声安慰,声音细弱,“就是有点……头疼。”

齐文兮检查了她的生命体征和穿刺点,确认没有异常,轻声解释道:“这是正常反应,平卧休息,避免用力,慢慢会缓解的。”

方婉凝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将所有精力都用来对抗身体的不适和内心的焦灼。她知道,最难的部分已经过去,现在需要的是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