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挥之不去的恐惧(2/2)
这个消息如同天籁,瞬间击碎了走廊里凝固的绝望!
陈书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次是喜极而泣,整个人瘫软在方峻林怀里。方峻林也红了眼眶,紧紧抱住妻子,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方远凝猛地停下脚步,一拳砸在墙壁上,却是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慕景渊在听到消息的瞬间,一直紧绷如弓弦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旁边的墙壁才稳住。他闭上眼,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这才重新学会了呼吸。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底那浓重的恐惧终于开始缓缓褪去,但那份沉重的疲惫,以及这次突发事件带来的警示,却已深深地刻入了他的骨髓。
他看向喜极而泣的方家人,又看向身旁同样松了口气的齐文兮,最终,目光落回到那扇依旧亮着红灯的抢救室门上。
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这次走出来的是刚才那位急诊医生,他脸上带着一丝完成紧急任务后的疲惫,但神情比之前缓和了许多。“家属请放心,”医生开口,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平稳,“病人目前生命体征已经稳定,恢复了自主呼吸和心跳,意识也在逐渐恢复中,但还很模糊。初步判断是强烈的精神刺激引发了极度的过度换气和严重的喉痉挛,导致急性缺氧和短暂的心跳呼吸暂停。”
他顿了顿,继续交代情况,语速较快:“好在现场急救非常及时、有效,为后续抢救赢得了最关键的时间。现在危险期暂时过了,但神经和呼吸系统受到的冲击不小,需要严密监测。等一下我们会把她转回病房,需要上监护仪,加强血氧和心电监测,防止并发症。精神科方面后续的安抚和干预非常重要,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听到医生明确的“生命体征稳定”、“危险期暂时过了”这些话,慕景渊一直悬在喉咙口的心,才终于重重地落回了实处,但并没有感到丝毫轻松,反而像是打了一场极其惨烈的仗,浑身都透着一种虚脱般的疲惫。他微微颔首,低声道:“谢谢医生,辛苦了。”
齐文兮也立刻接口,语气专业:“明白,我们会注意,谢谢您。”
医生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又回了抢救室安排转运事宜。
走廊里的气氛依旧凝重,但至少不再是令人绝望的死寂。陈书仪靠在方峻林怀里,小声啜泣着,是后怕,也是庆幸。方远凝抹了把脸,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齐文兮先是安抚地拍了拍陈书仪的肩膀,然后目光担忧地转向慕景渊。他站在那里,身姿依旧挺拔,但脸色苍白得吓人,眼底的红血丝和浓重的青黑在走廊明亮的灯光下无所遁形,紧抿的嘴唇显示他仍在极力维持着镇定。她很清楚,刚才那几分钟对慕景渊精神和体力的消耗是巨大的,他不仅是医生,更是情感深陷其中的那个人。
过了一会儿,方婉凝被医护人员平稳地推了出来,转往病房。她依旧昏睡着,脸上戴着氧气面罩,手臂上重新接上了输液和监护仪的线,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慕景渊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移动病床,直到它消失在病房门后,他才缓缓收回视线。
他深吸一口气,转向方家人,声音因为疲惫而显得格外低沉沙哑:“伯父,伯母,方律师,齐医生,时间不早了,婉凝这边暂时稳定,你们也多注意休息。我明天上午还有门诊,就先回去了。
陈书仪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意,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心疼,忍不住上前一步,语气充满了关切和担忧:“慕医生,今晚真是……多亏了你了!可是你看你……脸色这么差,肯定是累坏了。要不……要不你这几天请假好好休息一下吧?医院这边有我们,有文兮,你千万别硬撑啊!”
方峻林也沉声附和:“是啊,慕医生,你最近太辛苦了,今晚又……回去好好睡一觉,别惦记这边。”
方远凝也劝道:“慕医生,身体要紧。”
慕景渊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持:“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门诊已经排好了,临时取消会影响病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她的情况还不稳定,我每天来看看,心里踏实。”
齐文兮看着慕景渊强撑的样子,明白他此刻需要的不是劝说,而是支持和解围。她适时地开口,语气温和而肯定:“爸,妈,远凝,你们别太担心慕医生了。他是医生,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数。而且,”她看向慕景渊,眼神里带着理解和专业的支持,“慕医生每天过来看看婉凝,对他来说,或许也是一种……必要的确认和安抚。这里有我盯着,你们就放心吧,都回去稍微歇一下,明天还有的忙。”
齐文兮的话既安抚了方家人,也给了慕景渊一个不必多言的理由。方家人见慕景渊态度坚决,又有齐文兮保证,只好不再多劝。
陈书仪红着眼圈,千恩万谢:“那……那慕医生你路上一定小心,回去什么都别想了,赶紧休息。”
慕景渊对着他们微微颔首,算是告别,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病房门,然后转身,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独自走向走廊尽头。他的背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依旧挺拔,却仿佛承载了今夜所有的惊心动魄和挥之不去的疲惫。他知道,身体的累可以休息,但心里的那根弦,一旦绷紧,就很难再放松下来了。
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和一颗依旧沉重的心回到冰冷的公寓,慕景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了一个漫长的冷水澡,试图用物理的冰冷浇灭脑海中不断回放的、方婉凝在他怀中失去意识的画面和那令人心悸的青紫色脸庞。他强迫自己冷静,将那些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最深处,用理性重新构筑起职业的壁垒。他需要休息,需要为明天的工作储备精力,即使他知道,这一夜注定无眠。
第二天,当慕景渊出现在安和医院神经外科时,他看起来与往常并无太大区别。只有仔细看去,才能发现他眼底那无法完全掩饰的、比往日更深的阴影,以及偶尔在无人注意时,微微蹙起的眉心和一闪而过的、极其短暂的放空。
早查房时,许书意和贺念辰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趁着慕景渊在查看一个病人影像的间隙,许书意小声凑近,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主任,您……还好吗?脸色看起来有点疲惫,要不要……我们去找林主任说说,把今天的门诊调一下?”
慕景渊的目光没有从影像上移开,只是淡淡地回了两个字,声音有些沙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