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没用的（1/2）

慕景渊将车停在一家环境清雅、他们以前常来的餐厅门口。正值傍晚，餐厅里灯光温暖，人还不多。他挑了个靠窗的安静位置，让叶黎初点她军训期间心心念念的菜品。

等菜的时候，叶黎初捧着温水杯，刚才在车里的对话还在她脑海里盘旋。她看着坐在对面，神色虽然难掩疲惫，但坐姿依旧挺拔的哥哥，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哥……那她现在……情况好点了吗？” 她没再连名带姓地叫“方婉凝”，而是用了含糊的“她”，语气里少了几分之前的尖锐，多了些单纯的询问。

慕景渊抬眸看了她一眼，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才平静地回答：“嗯。比之前好一些。” 他顿了顿，补充了更具体的信息，像是为了让妹妹安心，也像是在对自己确认，“能勉强吃点流质的东西了。”

叶婉凝“哦”了一声，低头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柠檬片。她能想象那“勉强”二字背后是怎样的艰难。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眉头微蹙，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那你这样……安和、平雅两边跑，还要做手术……会不会太累了？” 她知道哥哥是工作狂，但这样高强度地连轴转，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还好。”慕景渊的语气依旧听不出什么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工作上的事，我会协调好。” 他并没有详细解释自己如何调整排班，如何压缩休息时间，只是用最简单的话语，将这份沉重的负担轻描淡写地承担下来。

叶黎初看着他轻描淡写的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她知道哥哥的性子，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咬了咬吸管，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带着点孩子气的、想要帮忙的热切，脱口而出：“哥……那……要不要我帮帮你？”

慕景渊闻言，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你能做什么？”

叶黎初立刻放下吸管，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摆出一副自以为很“社会”、很“霸气”的表情，压低声音，用她不知道从哪部狗血电视剧里学来的腔调，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就去找她！方婉凝，我给你一千万，” 她甚至还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试图增加气势，“你要么彻底好起来让我哥放心，要么就好好跟我哥在一起！别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折磨人！”

她话音刚落，慕景渊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那一直紧抿的、线条冷硬的唇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清晰的弧度。他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不大，却带着一种难得的、真正被逗乐的松弛感。他伸出手，越过桌面，像她小时候那样，带着几分无奈和纵容，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故意摆出的“霸气”造型揉乱。

“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的声音里还残留着未散的笑意，语气是难得的温和，“你哪来的一千万？”

叶黎初被揉了头发，也没生气，反而因为看到哥哥笑了，心里轻松了不少。她嘟了嘟嘴，重新坐好，理顺自己的马尾，但脸上的表情却认真了起来。她看着慕景渊，眼神清澈，说出了她思考后、褪去玩笑意味的真实想法：

“我就是打个比方嘛。”她声音轻了些，却异常清晰，“哥，你和二哥……都救过她的命。” 她提到叶黎川时，声音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很快接了下去，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命是无价的。所以……无论她现在怎么样，无论她怎么想……你为她做的这些，早就远远超过任何东西能衡量的了。”

她不再提什么“一千万”的玩笑，而是点出了最核心的事实——恩与情，早已交织不清，无法用简单的“拖累”或“推开”来厘清。慕景渊的付出，是基于更深刻、更无法割舍的东西。

慕景渊看着她认真的小脸，听着她这番话，眼底的笑意渐渐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深沉的、复杂的柔和。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收回了手，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他们点的菜陆续上来了。叶黎初立刻被美食吸引，暂时将沉重的话题抛到一边，开始大快朵颐，嘴里还含糊不清地抱怨着军训食堂的伙食有多糟糕。

慕景渊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拿起公筷，默默地将她爱吃的菜往她那边挪了挪。窗外的霓虹渐渐亮起，映照着餐厅内温暖的灯光和兄妹俩相对无言却气氛融洽的餐桌。至少在这一刻，紧绷的弦似乎稍稍松弛，疲惫的灵魂也得以在亲情的陪伴下，获得片刻的喘息。

晚餐在叶黎初叽叽喳喳的分享和慕景渊大部分时间的安静倾听中接近尾声。叶黎初满足地放下筷子，摸了摸自己吃得圆滚滚的肚子，感叹道：“啊……还是正常的饭菜好吃！”

慕景渊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看着妹妹恢复活力的样子，眼底的疲惫似乎也被冲淡了些许。他招手示意侍者结账。

“哥，你等下直接回公寓吗？”叶黎初一边喝着餐后附赠的果汁，一边问道。

慕景渊接过侍者递回的信用卡，放回皮夹，动作流畅自然。他抬起眼，目光透过餐厅的玻璃窗，投向外面已然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景，声音平淡无波：“不了。去平雅医院看看。”

叶黎初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她看着哥哥平静的侧脸，那句“她推不开我的”再次在耳边回响。她知道，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他深思熟虑后，日复一日的坚持。她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原本想劝他早点休息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小声叮嘱了一句：“那……你别待太晚，自己也要注意休息。”

“嗯。”慕景渊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吧，先送你回学校。”

将叶黎初安全送回学校宿舍楼下，看着她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慕景渊才重新发动车子，调转方向，汇入夜晚的车流，朝着平雅医院驶去。车窗外的霓虹灯影飞速掠过，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到达平雅医院时，时间已不算早。住院部大楼比白天安静了许多，走廊里只亮着几盏昏黄的夜灯，偶尔有护士轻手轻脚地走过。

慕景渊推开病房门时，里面只亮着一盏床头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方婉凝已经睡下了，呼吸均匀悠长，似乎比前些日子睡得要沉一些。陈书仪正靠在旁边的陪护椅上打盹，听到开门声，立刻惊醒过来。

“慕医生，你来了。”陈书仪连忙站起身，压低声音。

“伯母，您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慕景渊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他最近经常如此，在深夜接手看护，让疲惫的方家人能稍微喘口气。

陈书仪感激地点点头，又回头看了看女儿，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病房。

慕景渊走到床边，先是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床头的监护仪，数据显示平稳。然后，他的目光才落在方婉凝脸上。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睡颜却比之前少了几分惊悸不安，眉头是舒展的。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她搭在被子外的手上——那只手，不久前曾用力地抓住他，也曾被他紧紧地握在掌心。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没有开灯看书，也没有处理工作，只是就那样安静地坐着，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融入了病房的夜色里。

时间悄然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方婉凝忽然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呓语，像是被什么梦境惊扰，但并未醒来，只是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手也往被子里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