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自责(1/2)
抢救室的灯光惨白刺眼,映照着方婉凝毫无血色的脸。各种监护仪器发出规律而冰冷的滴答声,像是她生命残存的微弱注脚。慕景渊站在会诊医生的人群边缘,听着急诊科主任介绍情况。
“女性,约二十四五岁,溺水导致严重缺氧,深度昏迷,gcs评分4分。伴有吸入性肺炎、急性肺水肿、严重低温症。头部ct显示有轻度脑水肿,暂无大面积出血灶,但缺氧性脑损伤程度待评估……”
每一个医学术语都像一把锤子砸在慕景渊心上。他知道这些诊断背后意味着什么——每一个并发症都可能致命,即使救回来,神经功能的恢复也可能是漫长而艰难的,甚至留有严重的后遗症。他的目光无法从她脸上移开。那曾经生动、会对他笑、对他哭的脸庞,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苍白。氧气面罩覆盖了她大半张脸,更显得她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他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几乎想伸手去探知她皮肤下是否还有真实的温度。
“慕医生?”
急诊科主任注意到他的失神,询问道,“从神经外科角度看,目前的处理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慕景渊猛地回神,强迫自己将视线投向ct片子,用尽全力维持声音的专业和平稳:“嗯……目前的降颅压、脑保护措施是合适的。需要密切监测颅内压变化,警惕迟发性颅内血肿可能。建议尽快进行脑功能评估,比如脑电图……”他机械地说着治疗方案,灵魂却仿佛抽离体外,冷眼旁观着自己这副属于“慕医生”的躯壳。
会诊结束,各科给出了综合治疗意见。人群逐渐散去,慕景渊却迟迟没有离开。他走到床边,护士正在调整输液速度。他拿起挂在床尾的临时病历夹,姓名一栏刺目地写着:“无名氏”。“身份还没确认吗?”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护士摇摇头:“警察来过了。出事时她没带包,打捞现场没找到手机和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件。车子是出租车,司机当场死亡,也无法提供信息。现在只能先救人,警方已经采集了她的血液样本送去做dna比对了,希望能尽快找到她的家人吧。”
没带包……是因为他当时粗暴地把她推进车里,她根本来不及拿吗?慕景渊的心狠狠一缩。他看着眼前这个连名字都暂时失去的女孩,巨大的悔恨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击垮。他才是这个世界上应该最清楚她是谁的人,此刻却只能和所有人一样,叫她“无名氏”。
他想留下,守着她,但以什么身份?主治医师?神经外科的医生通常不会直接守在急诊抢救室。前男友?这个身份此刻显得无比荒谬且刺痛。他甚至连正大光明地为她焦急、为她落泪的资格都没有,因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慕景渊如同行尸走肉。他处理完科室的事务,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走回急诊,隔着一段距离,看着抢救室里那个身影。每一次监护仪报警音的轻微响起,都让他心惊肉跳。
他无数次想起父母车祸去世后的混乱场景,那种无法挽回的绝望感再次将他紧紧缠绕。“克星……”这个词在他脑海里嗡嗡作响。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感觉自己正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就在他几乎被自责淹没时,急诊大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哭泣声。一对衣着体面、面容憔悴的中年夫妇在警察的陪同下快步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神色焦急的亲属。“是这里吗?我女儿是在这里吗?”中年妇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站不稳。警察快步走向抢救室护士站:“请问刚才送来的溺水无名氏女患者是不是在这里?dna比对结果出来了,这位是方俊林先生,这位是陈书仪女士,他们是患者的父母。”护士立刻引导他们进去。
隔着玻璃,慕景渊看到方母扑到床前,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的样子,发出压抑不住的痛哭,方父强忍着悲痛,紧紧搂住妻子的肩膀,眼眶通红地向医生询问情况。慕景渊下意识地后退,将自己完全隐藏在走廊的阴影里。他看着那悲伤的一幕,感觉自己像个卑劣的窥视者,一个不敢现身的罪人。他不能上前,不能安慰,不能解释。现在,连这最后的关系,也在这场由他间接造成的灾难中,变得无法言说,甚至……肮脏。他看着她父母悲痛欲绝的身影,那一刻,慕景渊清楚地知道,有些错误,一旦造成,或许真的永远无法弥补。而他的自责和痛苦,才刚刚开始。
慕景渊不知道自己在那片阴影里站了多久。抢救室里,方婉凝父母的哭声像是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在他心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负罪感。他看到急诊医生在和方父低声交谈,解释着病情,每吐出一个医学术语,方父的脸色就更苍白一分,方母的哭声就更凄楚一度。他再也无法忍受下去。这里不需要他,他甚至不配站在这里分享这份悲伤。他几乎是逃离般转身,脚步虚浮地朝着急诊大厅外走去。
“慕医生?你脸色很差,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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