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谁在怕一段真话?(2/2)
那战袍的内衬上,密密麻麻地缝着白布条,每一条上都写着一个名字。
“这是三十七个兄弟。”秦岳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那一战打得惨,尸首抢不回来。我就把他们的名字剪下来,缝在贴身处带回来。苏姑娘,你说要在台上替死人说话,我想求你……能不能让这些名字,也亮亮相?”
他说着,就要屈膝下跪。
苏晚音一把托住老人的手臂,指尖触碰到那坚硬如铁的肌肉,心头猛地一震。
“将军折煞晚音了。”她深吸一口气,眼眶微红,却目光如炬,“这哪里是衣裳,这是大胤的脊梁。这戏,晚音社接了。”
当日下午,晚音社挂出新牌——《忠魂帖》。
苏晚音当众焚香,将那战袍供奉于正厅,宣布以此三十七人为蓝本排演新戏,首演所得银两,不留一分,尽数送往北境抚恤遗孤。
这一招“以退为进”,直接将晚音社从“妖言惑众”的泥潭里拔了出来,架到了“忠义”的高台上。
谁再敢动晚音社,就是跟这三十七个亡魂过不去,就是跟天下军户过不去。
入夜,更深露重。
一只不起眼的信鸽落在窗棂上。
苏晚音取下竹筒,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支看似寻常的紫竹短笛。
笛身温润,显然被人把玩过许久。
她凑近细看,发现笛子的内壁被刻出了极其复杂的螺旋凹槽,像是某种机关。
竹筒底部还有一张极窄的纸条,字迹锋利如刀:“若朝廷封锁舞台,便让声音钻进墙缝。此笛内刻‘空谷纹’,多人共奏可生次声,令人心悸晕眩。慎用。”
是夜玄宸。
他看懂了她的局,也预判了朝廷接下来可能会用的强硬手段——封禁。
如果连声音都被禁止,这支笛子,就是最后的武器。
苏晚音试着吹了一下,并没有尖锐的笛音,只有一股沉闷的气流震动。
她只吹了两息,便觉得胸口发闷,脑仁隐隐作痛。
好霸道的物件。这是物理上的降维打击。
“把管乐班的人叫来。”苏晚音收起竹笛,既然他们不想听真话,那就让他们听听心慌的声音。”
夜色渐浓,晚音社内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打更声。
苏晚音刚要宽衣歇息,房门忽然被撞开。
“姐姐!”
阿笙披头散发地冲进来,怀里还死死抱着那把琵琶,脸上没有半分血色,那双盲眼惊恐地大大睁着,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东西。
“怎么了?”苏晚音心头一紧,几步上前扶住他。
阿笙浑身都在抖,牙齿打颤:“我听见了……那个鼓……那个要把人埋进去的鼓声!就在城里,一直在响!”
苏晚音瞳孔骤缩:“你是说昨晚宫宴上的那三尊铜鼎?”
“节奏一模一样!《破阵子》里的‘哀兵行’,那是送葬的拍子!”阿笙抓着苏晚音的衣袖,指节泛白,“但是声音不一样……这次更低,更沉,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震得我骨头疼!”
苏晚音猛地推开窗,夜风灌入,外面一片寂静。
常人根本听不到任何异常。
但她相信阿笙的耳朵。那是一双能听见风吹过发梢声音的耳朵。
“在哪个方向?”苏晚音沉声问。
阿笙侧耳倾听,脸偏向东南角,声音颤抖:“东南……大概三里地。那是……那是兵部后巷的一座废弃鼓楼。”
苏晚音脑中轰然一响。
兵部?
那是之前搜查晚音社的源头,也是夜玄宸一直在暗查的京城布防死角。
有人在复刻那晚的杀局,而且是用一种更隐秘、更阴毒的方式。
如果那晚金殿上的共振是为了震慑群臣,那此刻深埋地下的鼓声,又是为了针对谁?
“砚秋,叫上两个手脚利索的兄弟,带上家伙。”
苏晚音抓起桌上的黑色斗篷披在身上,一边系带子一边往外走,眼中杀意凛然。
“既然他们喜欢玩阴的,那咱们就去掀了他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