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她们说我是疯子,可疯子才敢点火(1/2)

京城一夜未眠,那七道光影虽已散去,却在每个人的心底投下了更深的影子。

天一亮,整座城市仿佛被那出看不见的戏彻底点燃。

最先沸腾的是茶楼酒肆。

往日里只说些才子佳人、狐仙鬼怪的说书先生们,不约而同地换了新活。

惊堂木一拍,嗓音压得又低又神秘:“列位看官,昨夜纸鸢姑娘夜巡九门,你们可知她做了什么?她呀,不看富贵,不瞧贫贱,专往那些贪官污吏的梦里钻!谁家藏了不义之财,谁家害了无辜性命,她便在那梦里唱上一段,直唱得那人冷汗淋漓,天亮便去官府自首!”

底下看客听得如痴如醉,赏钱如雨点般砸下。

这故事三分真七分假,却比任何真相都更得人心。

街头巷尾,变化更是无声无息。

卖糖画的老汉生意好得出奇,他将那句“你披锦绣袍,我焚骨为灯”用糖浆写在竹签上,孩子们舔着那股焦甜,含混不清地背诵着,仿佛在品尝一句甜蜜的诅咒。

一句戏文,竟成了比圣贤书更深入人心的启蒙。

这股风潮,终于汇聚成了人潮。

晚音社紧闭的大门前,一个形容枯槁的孀妇,领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儿,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她不哭不闹,只用额头抵着冰冷的石阶,声音沙哑却清晰:“民女王氏,状告夫家薄情,以无子为由,夺我嫁妆,将我母女逐出家门。我们……我们也曾是被玩弄的人!求苏社主收留,为奴为婢,只求学得一招半式,能为自己唱一句公道!”

周围的百姓静静地看着,许多妇人眼圈泛红,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社门依旧紧闭,苏晚音没有露面。

但无人看见的角落里,小青鸾正拿着炭笔,在一本册子上飞快记下:“王氏,三十二岁,夫家为布政司主簿陈某,有一女……”

登记完毕,她悄然递出一张纸条,上面是苏晚音的笔迹:“他日若有学堂,必首录尔等。”

王氏接过纸条,如获至宝,重重叩首后,牵着女儿安静离去。

她没有得到立即的庇护,却得到了一份比庇护更珍贵的许诺。

密室之内,烛火摇曳。

夜玄宸一身常服,将一份户部卷宗的抄录本推到苏晚音面前。

“严嵩然,字伯静。二十二岁那年,曾因私撰一册《江南艳赋》被御史弹劾,斥为‘文辞妖冶,有伤风化’,因此遭贬斥外放三年。自那以后,他便成了礼教最狂热的扞卫者。”夜玄宸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老尚书最深处的伤疤。

他顿了顿,深邃的眼眸看向苏晚音:“他怕的不是你的戏,是他年轻时想说却不敢再说的话,是他亲手扼杀的另一个自己。”

苏晚音指尖划过那冰冷的纸页,唇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冷笑。

原来如此。

一个曾经试图冲破牢笼的人,在被撞得头破血流后,反而成了最忠实的看守。

“我明白了。”她眼中再无迷茫,只剩锐不可当的锋芒,“既然他怕,那就让他再听一次。”

当即,她提笔蘸墨,在雪白的纸上写下五个大字——《纸鸢记·外传》。

剧情很简单:一位才华横溢的寒门学子,与一位身世飘零的歌姬相爱。

他为她写词,她为他谱曲。

然而,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铁律下,在“伶人贱籍,不得与良人为伍”的礼法压迫下,学子最终放弃了爱情,也放弃了自己。

歌姬心碎投江,学子高中之日,却在幻觉中见到了爱人的魂魄,最终疯癫而死。

最毒辣的一笔是,苏晚音特意将这出外传的唱腔,改成了科举考场上儒生们最熟悉的吟诵调。

那抑扬顿挫的腔调,是他们十年寒窗最亲密的伙伴。

当晚,新的光影戏再次上演。

没有悲壮的呐喊,只有那熟悉的吟诵调,伴着时而急促时而舒缓的鼓点,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地拨动着每一个读书人心中最敏感的弦。

许多正在备考的儒生本是嗤之以鼻,可听着听着,那调子仿佛钻进了骨髓,眼前浮现出自己悬梁刺股的过往,耳边响起了恩师“文章乃经国之大业”的教诲。

他们不知不

觉间便被带入戏中,当听到学子在功名与爱情间痛苦抉择时,竟有人捂着脸,无声地泪落衣襟。

他们哭的不是戏里的学子,是那个同样在规矩和欲望间挣扎的自己。

落第秀才墨斋先生,便是其中之一。

他本已拟好一篇檄文,题为《斥妖戏乱世书》,准备明日就投给各大报房。

可当他路过一家酒肆,却听到邻桌一个青涩少年,正含着泪,一字一句地背诵《纸鸢记》的全文。

回到家中,又见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正偷偷躲在房里,用稚嫩的笔迹抄录唱词,并在旁边题了一行小字:《我亦有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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