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压邪戏?压不住(2/2)
那人群并不像以往那样一冲就散。
他们像是流动的水,每当官兵冲过来,人群就自然地分流、旋转。
那高低错落的灯笼在移动中组成了一个个诡异的圆阵。
官兵冲进去,只觉得眼前全是晃动的光影,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反倒是那些举灯的百姓,脚下的步子竟然暗合五行八卦的方位,那是戏台上用来走位的“梅花桩”步法!
这座城市,活了。
它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流动的戏台。
高公公站在御阶之上,冷汗顺着那扑满粉的脸颊往下淌。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侧那把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
在那明黄色的帷幔后,当今天子并没有发怒。
那只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正搭在龙椅纯金的扶手上,食指轻轻叩击。
“笃、笃、笃。”
高公公瞳孔骤缩。
那节奏,分明就是此刻城外那首《长夜行》的副歌节拍!
台上,苏晚音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的神识猛地沉入了那方“百戏空间”。
原本灰蒙蒙的空间此刻正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座一直紧锁着的、名为“千面阁”的高塔,伴随着外界那千万人的共鸣,轰然洞开。
无数金色的光点像萤火虫一样涌入她的身体。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千里之外,江南的一艘乌篷船上,渔夫正敲着船舷哼唱;看到了塞北的毡房里,牧民正用马头琴拉出同一个调子;看到了岭南的商道上,行商正对着月亮举杯。
那些曾经看过她那出《纸鸢记》的人,那些曾在戏文里找到过自己影子的人,此刻,心跳都在同一个频率上。
这就是“势”。
不是权势的势,是人心的势。
苏晚音猛地睁开眼,双眸之中仿佛有星辰炸裂。
她看着台下那些惊慌失措的权贵,声音不大,却在内力的激荡下,穿透了厚重的宫墙,直抵人心。
“严大人,您听清楚了。”
“这不是邪戏,也不是妖术。”
苏晚音手中的骨笛微微一扬,指向那漫天灯火,“这是千万人压在心底,平时不敢说、不能说,却在今夜不得不说的——真心。”
角楼那片最浓重的阴影里,夜玄宸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手里那枚传音铜铃此刻正疯狂地颤动着,发出一连串只有他能听懂的急促声响。
他那一向波澜不惊的眸底,倒映着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从未有过的狂傲弧度。
“传令北境。”
他侧过头,对身后那个几乎看不见的人影低语,“三日后,举火为号。这京城的戏台子既然搭好了,边关的战鼓也该响了。”
话音未落,深宫内院之中,突然传来一声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吟诵。
“吾魂不灭,戏火长明!”
那是太后!
这一嗓子,像是最后一块拼图归位。
全场百姓,乃至那些原本举着枪的士兵,竟然下意识地齐声应和:“戏火长明!”
巨大的声浪如同实质般的巨锤,狠狠砸在礼部的仪仗上。
那顶象征着礼法森严的华盖,“咔嚓”一声,断了。
严嵩然被这股气浪冲得踉跄后退,脚下一滑,手里那本被他奉为圭臬的《正音律典》脱手飞出。
啪嗒。
书册落在地上,恰好被一个不知从哪钻出来的光脚孩童踩在脚下。
那孩子手里举着个破灯笼,看都没看那书一眼,只是跟着人群兴奋地拍手。
太和殿前的鼓乐彻底停了。
可空气里,苏晚音那一声骨笛的余音,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每一块地砖、每一根立柱、每一颗人心里,嗡嗡回响,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