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黑泥渊底（1/2）

第一百零四章 黑泥渊底

黑暗。

不是夜晚那种能看见星光的黑暗，也不是洞穴里那种能感受轮廓的黑暗。这是绝对的、吞噬一切的、连自身存在都仿佛要消融的黑暗。如同沉入最深的墨海，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方向，甚至……没有时间感。

冰冷的触感从四面八方涌来，那不是水的寒，也不是冰的冷，而是一种更加死寂、更加空无的“虚无之寒”，仿佛连生命的热度都要被吸走。

小伟抱着素心，在无尽的黑暗中下坠。

意识模糊，五感迟钝，唯有体内那枚混沌核心碎片传来的悸动，如同黑夜中的孤灯，倔强地闪烁着，提醒着他尚未彻底沉沦。

不知坠落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噗通！

没有想象中的坚硬撞击，而是落入了某种粘稠、冰冷、却又带着奇异浮力的液体中。是泥沼，但比之前遇到的任何泥潭都要粘稠百倍，如同冷却的沥青。

小伟挣扎着，凭借碎片传来的微弱指引和求生本能，朝着某个方向“游”去。说是游，其实更像在浓胶中蠕动，每一个动作都消耗着巨大的体力。

怀中，素心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身体冰冷，只有心口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

不能死在这里……不能……

小伟咬紧牙关，混沌本源反噬带来的剧痛与虚弱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志，但他死死撑住。碎片的力量虽然汹涌反噬，却也护住了他的灵魂核心，让他不至于在坠落中彻底昏迷。

终于，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微光。

不是视觉上的光，而是感知层面的“光亮”——混沌碎片传来的共鸣，在那个方向变得清晰了一些。

他奋力朝着那个方向“游”去。

粘稠感渐渐减轻，脚下似乎触到了某种坚硬的、光滑的东西。是……石板？

小伟踉跄着爬出粘稠的黑泥，将素心轻轻放在似乎干净些的地面上，自己也瘫倒在地，剧烈喘息。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泥腥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朽气息。

他强撑着坐起，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黑泥渊的底部，一个被无尽黑泥环绕的、不大的“孤岛”。地面是一种灰黑色的、异常光滑的石头铺就，上面布满了细密的、扭曲的纹路，像是天然形成，又像是某种早已模糊的阵法刻痕。

空间不大，约莫十丈方圆。中央有一块半人高的、同样灰黑色的石台。石台上方，悬浮着一物。

小伟的目光凝固了。

那是一枚碎片。

大小、形状、色泽，都与他丹田深处的那枚混沌核心碎片……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石台上悬浮的这枚，色泽更加黯淡，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痕，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它静静悬浮着，散发出极其微弱、却无比纯正的混沌气息。

两枚碎片之间，产生了清晰的共鸣。小伟丹田内的碎片震动得更加剧烈，传递出一种近乎“悲伤”与“渴望”的复杂情绪。

而更让小伟心惊的是，在这枚悬浮碎片的斜下方，石台底座旁，盘坐着一个人影。

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那是一具盘膝而坐的骨骸。骨骼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玉白色，却布满了与石台上碎片类似的裂痕。骨骸身上，还残留着些许早已化为尘埃的衣物碎片。骨骸的右手搭在膝上，左手则微微抬起，指尖指向悬浮碎片的方向，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仍在守护着它。

骨骸前方，光滑的地面上，刻着几行字。字迹苍劲古拙，透着一股历经无尽岁月的沧桑与疲惫，却依旧清晰可辨：

“吾，马天元，守此残片三百载，终力竭于此。后来者，若为吾族血脉，当感碎片共鸣。此地乃上古‘归墟大阵’一角阵眼残基，黑泥为阵力所化，吸魂噬灵，唯混沌可御。吾以残躯布‘逆五行锁魂阵’，暂护此方寸之地，然阵力将竭，黑泥复涌之时，便是此地彻底湮灭之刻。后来者，若有余力，取走碎片，速离。若无力……便与吾同葬于此，亦算归宿。”

落款：“马家第三十七代守阵人，绝笔。”

马天元……马家……守阵人……

小伟看着那具骨骸，又感受着体内血脉深处传来的、微弱却真实的悸动，眼眶竟有些发热。这是他的先祖！是马家血脉的先辈！独自一人，在这不见天日的绝地深渊，守护着这枚核心碎片，直至力竭坐化！

三百载……孤寂的三百年！与黑泥为伴，与死亡为邻，只为守护一枚碎片！

而自己体内这枚碎片，恐怕也是当年马家守护之物，只是不知因何流落在外，又因何与自己融合。

“前辈……”小伟挣扎着起身，对着那具骨骸，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不仅仅是后辈对先祖的礼节，更是一种对守护者的敬意。

行礼完毕，他快步走到石台前。石台上悬浮的碎片似乎感应到他的靠近，光芒微微亮了一丝，共鸣更加清晰。

小伟伸出手，尝试触碰。

指尖刚触及碎片表面——

嗡！

一股浩大却温和的混沌信息流，如同涓涓细流，顺着指尖涌入他的脑海！不是强行灌输，而是某种传承的共鸣与共享！

刹那间，他仿佛看到了许多模糊的画面：

一片浩瀚无垠、混沌未分的虚空……

一座巍峨磅礴、接天连地的巨大阵坛，无数青铜锁链贯穿天地，镇压着难以名状的恐怖存在……

阵坛一角崩裂，数道混沌流光散落四方……

一群身穿古朴袍服、气息强大的修士，追逐着流光，其中几道身影，给他血脉相连的感觉——马家先辈！

惨烈的战斗，守护与掠夺，鲜血染红大地……

最终，大部分碎片或被夺走，或被封印，或彻底遗失。只有两枚较小的碎片，被马家先辈拼死带出，一枚由眼前的马天元先祖带入这黑泥渊阵眼残基隐藏，另一枚……则不知所踪，直到与小伟融合。

马天元先祖独自入渊，布阵坚守，岁月流逝，黑泥侵蚀，阵力消耗……

孤独的守护，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指骨仍指向碎片，执念不散……

信息流停止。

小伟收回手，心中波澜起伏。他终于明白了这枚碎片的来历，明白了马家曾经肩负的使命，也明白了为何这碎片会与自己产生如此深的羁绊——不仅是机缘巧合，更是血脉的召唤与宿命的延续。

他看向那枚悬浮的碎片。它已经很脆弱了，裂痕遍布，仿佛一碰就会碎。但其中蕴含的混沌本源，却无比纯正。

“前辈，我会带走它，也会带着我的那枚，走下去。”小伟低声说道，像是承诺，又像是誓言。

他小心地伸出手，以自身混沌之力缓缓包裹住悬浮碎片，将其从石台上取下。碎片入手冰凉，却与他体内的碎片产生了更加紧密的联系，仿佛本就是一体。

就在碎片离开石台的瞬间——

咔……咔咔……

那具名为马天元的骨骸，仿佛终于完成了最后的使命，从指尖开始，化作点点晶莹的玉白色光尘，缓缓飘散。光尘没有消失，而是绕着石台和小伟手中的碎片盘旋数周，最后分成两股，一股没入碎片之中，另一股则轻轻融入小伟的胸口。

小伟浑身一震，感觉到一股温润、精纯的力量融入血脉，疲惫与伤痛似乎都减轻了一丝。这是先祖最后的馈赠，是血脉之力的加持与祝福。

“多谢先祖。”他再次躬身。

而与此同时，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地面那些扭曲的纹路，光芒急速黯淡。笼罩这十丈方圆的、肉眼不可见的“逆五行锁魂阵”屏障，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灰黑色的石质地面，开始渗出粘稠的黑泥，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

先祖留言成真——阵力将竭，黑泥复涌！

此地，不能再待了！

小伟急忙回到素心身边。素心依旧昏迷，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令人心焦。他必须立刻带她离开，寻找生路。

可是，生路在哪里？

环顾四周，除了来时坠落的黑泥“天顶”，便是不断从地面渗出、越来越高的粘稠黑泥。这十丈方圆的孤岛，正在被黑泥吞噬！

头顶？那是不可能的。黑泥渊的吸力和深度，以他现在的状态，绝无可能逆流而上。

地面？黑泥正在涌出，下面能是出路吗？

小伟的目光，猛然落在那座石台上。

石台在碎片被取走后，露出了底座。底座中央，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幽深不知通向何处。孔洞边缘，刻着一圈极其微小、几乎难以辨认的古篆：

“阵眼之枢，归墟之隙。九死一生，慎入。”

归墟之隙？

小伟心脏狂跳。归墟，万物终结与归宿之地。这孔洞，难道是通往真正归墟的裂缝？还是……仅仅是这座“归墟大阵”某个更深层阵眼的通道？

九死一生……但留在原地，是十死无生！

脚下的黑泥已经漫过脚踝，冰冷死寂的吸力传来，不仅吞噬真元，更开始侵蚀神魂。

没有选择了！

小伟一咬牙，将素心紧紧绑在背上，右手握着那枚新得到的残破碎片，左手则按在石台底座的孔洞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