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囚徒的博弈(2/2)

“……送了食物进去,她吃了。情绪还算稳定,没有过激举动。目前待在屋子里,似乎在画画。”

“画画?”房舫重复,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的。在图书馆借的那本花卉图鉴。”

房舫沉默了很久。久到卡尔以为他不会说话了,他才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她以前……也很喜欢画画。刚认识的时候,她说如果不是当了演员,可能会去学画画。”

卡尔没有接话。这不是他该插嘴的领域。

“明天,”房舫转过身,看着卡尔,“安排一下,我要带她回去。”

卡尔微微低头:“是。飞机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起飞。”

“不。”房舫却说,“不急。”

卡尔一愣,抬起头。

房舫走到沙发边坐下,把酒杯放在茶几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再等一天。让她……再想想。”

卡尔更加困惑了。这不像房舫的风格。他从来都是雷厉风行,决定了的事情立刻就要做,不会给任何人犹豫的时间。

“先生,”卡尔谨慎地问,“您确定吗?夜长梦多,万一……”

“没有万一。”房舫打断他,声音冷了下来,“她走不了。这个小镇,方圆五十公里,都已经被封锁了。她插翅难飞。”

他说得斩钉截铁,但卡尔敏锐地察觉到,先生敲击扶手的手指频率加快了——这是他内心不平静的表现。

“那为什么还要等?”卡尔问出了口。问完就后悔了,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职责范围。

但房舫没有发火。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看着那片被白雪覆盖的、宁静得近乎虚假的小镇。

“因为,”良久,他才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卡尔从未听过的疲惫,“我想看看,她会怎么选。”

不是强迫,不是命令,而是“看看她会怎么选”。

卡尔心中一震。他跟在房舫身边很多年,见过他杀伐决断,见过他冷酷无情,见过他掌控一切。但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样——不确定,犹豫,甚至……带着一丝祈求。

是的,祈求。虽然房舫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但卡尔感觉到了。他在祈求那个女人,能自愿跟他回去。而不是被绑回去,像押解囚犯一样。

这个认知让卡尔感到一阵寒意。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先生会做出那些妥协,为什么会说“可以谈”。不是因为怕她的威胁,而是因为……他真的害怕失去她。

彻底的、永远的失去。

“明天,”房舫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暗流,“如果她还是不愿意……就用强。无论如何,带她回去。”

“是。”卡尔低下头,应道。

房舫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卡尔转身离开,轻轻带上门。房间里,又只剩下房舫一个人。

他端起酒杯,终于喝了一口。烈酒滑过喉咙,带来灼烧般的刺痛。他走到窗边,看着那栋小小的木屋所在的方向。从这个高度看过去,木屋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点,淹没在无数相似的建筑中。

但他知道她在那里。在画画。画那些没用的花。

他想起刚才在木屋里,她举起刀对准自己的样子。那么决绝,那么疯狂,就像一头被逼到绝境、不惜玉石俱焚的小兽。

那一刻,他是真的怕了。

怕她真的会割下去。怕他就此失去她。

所以他让步了。说出了“可以谈”这三个字。即使知道这可能只是缓兵之计,即使知道这违背了他一贯的原则。

因为比起失去她,他宁愿……退一步。

哪怕只是一小步。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镇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温暖,宁静,与他此刻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里面存着很多照片,都是袁源的。有她笑着的,有她睡着的,有她抱着小曦的,有她站在领奖台上的。每一张,都那么鲜活,那么美好。

他一张一张地翻过去,手指在屏幕上摩挲,像是在触摸那些已经逝去的时光。

最后,他停在了一张照片上。那是他们刚结婚不久,去北欧度蜜月时拍的。在一片冰天雪地里,她穿着红色的羽绒服,戴着毛茸茸的帽子,笑得见牙不见眼,鼻尖冻得通红。他搂着她,看着镜头,脸上是他自己都很少见的、温柔的笑容。

那时候多好啊。没有猜忌,没有控制,没有伤害。只有爱,纯粹的爱。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他第一次干涉她的工作?是他派人跟踪她?还是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的一切都该属于他?

房舫不知道。他只知道,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一个以死相逼,一个进退维谷。

他关掉手机,把脸埋进掌心。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小镇的灯火,在他身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这个曾经在商场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男人,此刻,只是一个在爱情里迷了路、不知所措的囚徒。

囚禁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