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蛛丝马迹 风雨欲来(2/2)

“郎中?”韩继接过密信,快速浏览,“杜康去看病?”

“不像。”探子道,“杜康身体康健,且谈话时神色鬼祟。我们设法接近,听到只言片语,似乎是在询问某种药物的药性,特别是……服后多久会发作,症状如何,能否查出。”

屋内气氛陡然一凝。

“药物……”韩继眼中寒光一闪,“科举在即,他打听药物……想给谁用?用在什么时候?”

随明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想在考场上动手?”

“考场戒备森严,饮食统一供应,他如何下药?”蒯通皱眉,“除非……他有内应,能接触到贡院的饮食,或者……”

“或者,药不是下在饮食里。”韩继缓缓道,“而是让某个士子自己‘生病’。”

他猛地转身:“查!彻查这个胡郎中!查他最近都配过什么药,卖给过谁!还有,贡院所有相关人员,从厨子到杂役,全部重新筛查一遍!特别是能接触到士子饮食和用品的!”

“是!”

“另外,”韩继叫住正要离开的蒯通,“加强对顾昭和王璋的保护。我有预感,他们可能会成为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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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来客栈二楼,王璋的房间。

油灯下,王璋和顾昭对坐。桌上摊开着《春秋》和几页写满批注的纸。

“王兄对‘郑伯克段于鄢’的见解,实在精辟。”顾昭由衷赞叹,“不只看到母子兄弟之伦常,更看到封国制度之弊、权力失衡之祸。此等眼界,远超寻常经生。”

王璋有些不好意思:“顾兄过誉了。在下只是觉得,读经不能只解字句,要思其背后的世道人心。”

“正是此理!”顾昭击掌,“这次科举,策论必考时务。若能以经义解时弊,以古鉴今,定能脱颖而出。”

两人又讨论了一番,直到更鼓敲响二更,顾昭才起身告辞。

“王兄,科举之路艰难,尤其对我等无背景之人。”顾昭在门口停下,认真道,“但请相信,朝廷此次是真心求才。那些谣言,莫要轻信。专心备考,方是正道。”

王璋重重点头:“多谢顾兄指点。”

送走顾昭,王璋回到桌边,却没有继续读书。他拿起压在枕下的那本母亲亲手缝制的笔记,指尖摩挲着粗糙的封皮。

今日顾昭的话,让他动摇的心重新坚定。可是……陈文远下午又来找过他,这次不是利诱,而是带着惋惜的口吻说:“王老弟,听说贡院北区的好号舍真的被内定了。你若不改主意,恐怕真要去挨着茅厕的号舍考试。那气味、那蚊蝇……如何能静心答卷?”

他当时仍拒绝了。可此刻独处,那担忧又如潮水般涌来。

窗外雨已停,月光从云隙中漏下,照在湿漉漉的瓦片上,泛着清冷的光。

王璋深吸一口气,将笔记重新压回枕下。

“母亲,孩儿定不负您期望。”他低声自语,吹熄了油灯。

黑暗中,他并未看到,对面屋顶上,两个黑影悄然掠过,目标正是隔壁顾昭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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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城西百草堂后院。

胡郎中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面前是麦风司的审讯官。

“大人,小的真的不知道那是害人的药啊!”胡郎中哭诉,“杜康……不,陈文远说,他有个同乡士子,患有隐疾,考前紧张容易发作,想要些能镇定心神的药。小的就给他配了些安神散,都是寻常药材……”

“那他为何问你‘服后多久会腹泻呕吐’、‘症状像不像急病’、‘银针能否试出’?”审讯官冷冷道。

胡郎中脸色煞白:“这……这……”

“说!”

“他……他还问,有没有一种药,服下后两个时辰发作,症状如急病,但一日后自愈,且查不出痕迹……”胡郎中声音发抖,“小的说没有,他就让小的想办法。小的……小的真的没给他配啊!”

审讯官与身旁的蒯通对视一眼。

两个时辰发作,一日自愈,查不出痕迹——这分明是为了在考场上制造混乱!若是有士子在考试中途突然“急病”,必然引起骚动,甚至可能中断考试。

“他有没有说,要给谁用?”蒯通问。

“没……没有。”胡郎中摇头,“但小的听他和手下嘀咕,说什么‘顾’、‘王’……好像是两个人名。”

蒯通眼神一凛。

顾昭。王璋。

就在这时,一个探子飞奔而入:“大人!悦来客栈出事了!顾昭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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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天熙城万家灯火渐次熄灭。

但某些角落,黑暗才刚刚开始涌动。

永熙宫中,韩继接到急报,霍然起身:“顾昭伤势如何?”

“肩部中了一刀,不算重,但流血不少,需要休养。”探子禀报,“刺客两人,身手一般,像是街头混混。被我们暗中保护的人击退,逃了一个,抓了一个。”

“招了吗?”

“正在审。”

韩继走到窗前,望着沉沉的夜色。雨后的天空,云层厚重,不见星月。

蛛丝马迹,已渐渐连成线。

药物,刺客,谣言,北疆异动……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同一个目标:破坏科举,搅乱天熙,给匈奴制造机会。

而距离秋闱,只剩两个半月。

“传令,”韩继的声音在寂静的殿中响起,“全城宵禁,严查所有客栈、酒肆、药铺。凡形迹可疑者,先行扣押。贡院即日起封闭,除工匠和监官外,任何人不得出入。”

“殿下,如此大动干戈,恐引起士子恐慌……”随明担忧道。

“恐慌,总比出事好。”韩继转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坚毅的轮廓,“这场风雨,已经来了。我们要做的,不是躲避,而是迎上去,把它挡在贡院之外。”

他望向北方,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阴山脚下正在集结的匈奴骑兵,看到杜衡货栈里密谋的阴影,看到无数寒窗苦读的士子期待又焦虑的眼睛。

“告诉所有人,”韩继一字一顿,“这场科举,不仅是选拔人才,更是扞卫这个新朝的尊严与未来。谁想破坏它,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窗外,夜风骤起,吹得檐角铁马叮当作响。

风雨欲来,而天熙城的灯火,在黑暗中倔强地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