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残符（1/2）

杂役峰的日子，如同百炼谷中周而复始的炉火，灼热、枯燥，却又在汗水的浸润下悄然锤炼着筋骨与心志。

林夜逐渐适应了甲字三号炉的节奏。凭借破妄灵瞳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洞察和《混元道经》带来的沉稳心性，他将炉火控制得愈发得心应手。不仅火候把握精准，连“分火钩”这等需要巧劲与经验的技术活，也在赵大锤粗声粗气的指点下迅速上手。他负责熔炼的赤火铜粗胚，成色均匀，杂质剔除得比旁人更干净几分，连偶尔来巡查的内谷炼器学徒见了，也微微点头。

赵大锤那张被火燎得疤痕狰狞的脸上，难得少了些凶气，有时甚至会丢给林夜一块硬邦邦的麦饼：“小子，有点悟性，没白费老子口水。不过别翘尾巴，离真正看懂‘火性’还差得远！”

林夜自是恭谨应下。他心中明镜似的，赵大锤看似粗豪，实则对地火炼器之道浸淫极深，那一手看似简单的控火添煤，暗含玄理，是无数经验凝聚的智慧。林夜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看似粗浅却极为实用的知识，并与自身混沌元气感应、破妄灵瞳观察相互印证，对地火、金属、乃至能量转化的理解，以一种独特的方式飞快加深。

贡献点每月三枚下品灵石、一瓶五粒的“蕴气丹”，对于修炼混沌元气的林夜而言，灵石效果微弱，蕴气丹更是药力驳杂，与混沌元气不甚契合，服用后还需花费额外功夫炼化杂质。但他依旧仔细收好。灵石是硬通货，蕴气丹必要时可用来恢复普通灵力或与人交易。

真正的收获，在于环境。百炼谷狂暴的地火精气与驳杂的矿气中，确实夹杂着极其稀薄、却比外界活跃的火属性混沌元气碎片！每日身处此地，哪怕不主动修炼，《混元道经》自动运转下，丹田气旋也会缓慢汲取这些碎片，虽然量少，但胜在持续不断，且属性与沉阴石的阴凝厚重形成微妙互补，让他对混沌元气的理解更加圆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正朝着炼气四层中期稳步推进。

更大的惊喜，来自那些不起眼的炉渣和废料。

百炼谷每日处理矿石无数，难免有熔炼不尽或判定为“杂质过多”的边角料被丢弃。这些废料堆积在谷底特定区域，等待统一处理。林夜在一次清理炉渣时，破妄灵瞳无意扫过废料堆，竟在一块黑黢黢、看似普通顽石的“废料”内部，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却异常精纯的冰蓝色光点！那光点散发出的气息，并非五行中的水或冰，而是一种极致的阴寒，却又带着地火锻造后的凝练刚硬，与沉阴石的混沌阴气同源，却更加锋锐、纯粹！

“冰焰石？！”林夜心中一震，想起油污册子上模糊的记载。他强压激动，趁无人注意，将那块拳头大小、外表毫不起眼的“顽石”悄悄收了起来。

事后仔细探查，确认这确是一块品质极佳的“冰焰石”内核，只是外层包裹了厚厚的地火杂质与普通石皮，寻常眼光根本无法辨识。此石蕴含的冰寒混沌能量，精纯而凝练，价值远超普通沉阴石！

这发现让林夜看到了另一条资源获取的途径——捡漏。

此后，他更加留意废料堆和那些被淘汰的矿石粗胚。凭借破妄灵瞳的“透视”与玉珏对混沌能量的特殊感应，每隔三五日，总能有所发现。有时是一小块蕴含微弱混沌金气的“铁精”，有时是几粒被误判的“火玉砂”。收获虽不固定，品质也高低不一，但积少成多，成为他除沉阴石外，补充混沌元气、尝试不同属性混沌能量炼体的宝贵来源。

这一日，旬休。

云霞宗外门弟子，每十日可休息一日。杂役峰的灰衣弟子们，大多选择在住处蒙头大睡，或三三两两聚在简陋的饭堂闲聊，以缓解连日的疲惫。

林夜则早早离开了杂役峰。他换上了一件稍干净的灰衣（依旧是最低等的服饰），揣着这段时间积攒的十五枚下品灵石、两瓶蕴气丹，以及几块挑选出来、相对普通、不易引人怀疑的“捡漏”所得（如两块蕴含微弱火灵气的“赤纹石”，一小块质地坚硬的“黑铁母”），朝着山门内的“外坊”走去。

外坊位于主峰与各外堂山峰之间的山坳平地上，是云霞宗内外门弟子交易物资、互通有无的场所。虽不及真正的修真城池坊市繁华，却也店铺林立，摊位众多，人流如织。

林夜还是第一次来此。放眼望去，街道两旁是各式各样的店铺：“灵材阁”“百宝轩”“丹鼎楼”“符箓斋”……招牌幌子在微风中轻摆。更多的是就地铺开兽皮或粗布的摊位，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物品：刚从险地采摘还带着泥土的灵草、闪烁着各色微光的矿石、灵气盎然的妖兽材料、新旧不一的法器残片、五花八门的玉简书册、甚至还有一些被禁锢在笼中的低阶灵宠。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熟人招呼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丹药香、符纸味、金属锈气、妖兽腥膻混杂的独特气息。来往行人衣着各异，有和林夜一样的灰衣杂役，有穿着淡蓝、淡青色外门弟子服饰的，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位气息深沉、身着月白或深蓝内门弟子服饰的身影经过，引得周围人群一阵低语和注目。

林夜紧了紧怀中的小包裹，压下心中那丝初入繁华的波动，开启破妄灵瞳，目光平静地扫过一个个摊位。他的目标明确：一是寻找可能对自己修炼混沌元气有帮助的特殊材料或信息；二是看看能否用手中“捡漏”来的东西，换些实用的物品，比如质量好些的空白符纸、低阶符笔、或记载了基础修真知识的玉简。

转了几个摊位，问了几种材料的价格，林夜心中暗凛。外坊物价不低，一瓶好点的疗伤丹药动辄数十灵石，一件最下品的法器也要上百。他这十五块灵石，实在寒酸。那些摊主见他年轻，又穿着最低等的灰衣，问价时大多爱答不理，或随口报个高价。

他也不气馁，继续耐心寻找。走到一处较为冷清的角落，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枯槁的老者摊位吸引了他的注意。这老者摊位上东西很少：几株灵气黯淡的草药，几块颜色暗沉的矿石，两三枚边缘磨损的玉简，还有一小叠看起来陈旧发黄、灵力波动微乎其微的空白符纸。老者本人则蜷缩在摊位后的阴影里，闭目养神，对过往行人毫不在意。

但林夜的破妄灵瞳却察觉到，那几块暗沉矿石中，有一块鸡蛋大小、通体灰黑、表面布满细密龟裂纹的石头，内部隐约有一缕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空间波动质感的奇异能量。而玉珏对这块石头的反应，是罕见的平静，既无渴望也无排斥，仿佛在审视一件性质奇特的中立之物。

更让他留心的，是那叠旧符纸旁边，随意丢着的半张残破符箓。那符箓只剩小半，符纸焦黄，上面的朱砂符文残缺黯淡，灵力几乎散尽。但在破妄灵瞳下，那残缺符文的笔画结构间，竟隐隐流转着一丝极其古奥、与他玉珏传承中某个基础混沌符文有三分神似的道韵！虽然残缺严重，灵力全无，但这丝道韵本身，就价值非凡！

林夜蹲下身，先是拿起那几株草药看了看，又掂了掂那几块普通矿石，最后才“随意”地拿起那块内部有空间波动的灰黑裂纹石：“老丈，这块‘龟纹石’怎么卖？”

老者眼皮微抬，浑浊的眼睛瞥了林夜一眼，声音沙哑：“十块下品灵石。”

“十块？”林夜做出惊讶状，“这龟纹石虽少见，但灵气近乎于无，只能用作低级阵法的辅助材料，市价不过五六块灵石吧？”

老者哼了一声：“爱买不买。”

林夜放下龟纹石，又拿起那半张残符，故作疑惑：“这半张废符……也是卖的？”

“搭头。买够二十灵石的东西，白送。”老者依旧惜字如金。

林夜心中盘算。龟纹石十块，那几株勉强算是一阶下品的“枯苓草”算五块，再加一块黑铁母（他准备拿出来，价值约三块），总共十八块灵石，距离二十还差两块。他沉吟一下，从怀中摸出那两块赤纹石：“老丈，你看这两块赤纹石，再加这两株枯苓草和这块黑铁母，换你的龟纹石和这半张废符，如何？赤纹石虽只是普通火属性矿石，但这两块成色尚可，价值也抵得五六块灵石了。”

老者看了看林夜手中的东西，又看了看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他沉默片刻，伸手接过赤纹石和黑铁母掂了掂，枯苓草看都没看，便点了点头：“可。”

交易达成。林夜将龟纹石和半张残符小心收好，心中暗喜。龟纹石内的空间属性混沌能量虽微弱，但极为特殊，值得研究。而那半张残符上的古奥道韵，更是意外之喜。

正要离开，老者忽然又开口，声音依旧干涩：“小子，看你顺眼，提醒一句。百炼谷深处，地火躁动将起，小心‘火毒’侵体。若感到心烦气躁，经脉灼痛，可寻‘寒烟草’或‘冰心莲’服用，或有缓解。”

林夜脚步一顿，转身对老者郑重一礼：“多谢老丈提醒。”这老者看似普通，却能看出他身带火气（在百炼谷劳作），且提及百炼谷深处地火异动，绝非寻常摆摊的落魄老修。

老者摆摆手，重新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离开老者摊位，林夜又在坊市转了一圈，用剩余灵石购买了一小叠质量尚可的空白符纸、一支最普通的狼毫符笔、一枚记载了《基础符纹图解》和《东荒常见灵材概要》的旧玉简。至此，他身上灵石已所剩无几，但收获颇丰。

正准备返回杂役峰，前方一阵喧哗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见一家名为“灵肴阁”的酒楼门口，几个穿着淡青色外门弟子服饰的年轻人，正围着一个身材瘦小、穿着灰衣、低头唯唯诺诺的杂役弟子。为首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面容倨傲，腰间挂着一柄装饰华丽的短剑，正用脚尖踢着那杂役弟子放在地上的一个破旧竹篓，竹篓里滚出几个沾着泥土的、品相不佳的“黄精”。

“孙有福，就你这点破烂货色，也敢拿来灵肴阁卖？还挡着道！”倨傲少年嗤笑道，“赶紧滚开，别污了本公子的眼。”

那灰衣杂役，正是与林夜一同入门的孙有福！他负责照看灵植园的低阶药草，显然是想趁着旬休，拿些自己照料的多余药材来换点零碎灵石或改善伙食，却没想到遇到这等刁难。

孙有福脸涨得通红，呐呐道：“刘……刘师兄，这些黄精虽品相差些，但药性尚在，弟子只是想……”

“想什么想？”那刘姓少年打断他，一脚将竹篓踢翻，“灵肴阁也是你这种下等杂役能来的地方？再不滚，信不信我禀明执事，罚你去‘寒冰洞’面壁！”

周围已有不少人驻足围观，指指点点，但无人上前。那刘姓少年气息约莫炼气三层，身边跟着的几人也有炼气二层的修为，显然是外门中有些背景的弟子，寻常杂役和普通外门弟子不愿招惹。

孙有福眼眶发红，蹲下身，默默地去捡散落的黄精。

林夜眉头微皱。他与孙有福虽无深交，但毕竟是同乡，一同入门，又同是戊等杂役，见此情形，心中一股郁气升起。这刘姓少年，分明是仗势欺人，寻衅取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