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地火淬心(1/2)
百炼谷在杂役峰西侧,是一处深入山腹的巨大裂谷。谷口狭窄,仅容两辆矿车并行,两侧崖壁被常年烟火熏得黑黝黝的,寸草不生。尚未靠近,一股灼人的热浪便扑面而来,混杂着金属熔炼、煤炭燃烧、以及汗水浸透粗布又迅速蒸干的复杂气味。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声、鼓风炉的轰鸣声、监工粗哑的吆喝声,从谷内深处源源不断传出,汇成一股令人心烦意乱的嘈杂洪流。
辰时未至,林夜已站在谷口。他换上了灰扑扑的杂役服,将猎弓和行囊寄存在住处(杂役不得随身携带与职司无关之物),只贴身藏着玉珏、几块剩余的沉阴石碎块和那枚幽冥令(以布帛小心包裹)。破妄灵瞳悄然开启,灰光视野中,整座裂谷仿佛一个巨大的、不稳定的能量熔炉。赤红色的地脉火气如同无数血管,自谷底深处涌出,在各处炉膛、锻台间流窜、爆发;各色驳杂的金属精气、土石气息、甚至一些微弱的妖兽材料残余波动,混杂在滚烫的空气里,形成一片混沌而狂暴的灵力场。
“新来的?林夜?”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
林夜转头,只见一个铁塔般的巨汉站在谷口阴影处。此人身高近九尺,膀大腰圆,赤裸的上身筋肉虬结,皮肤呈一种常年被火燎烤的暗红色,油光发亮。他穿着一件破烂的皮质围裙,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烫伤疤,眼神浑浊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凶悍。正是火工房的管事,赵大锤。
“正是弟子。”林夜抱拳行礼。
赵大锤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还算匀称但并不魁梧的身板上停留片刻,鼻腔里哼出一股热气:“细皮嫩肉的,经得住地火烤?韩长老交代照顾,但老子这儿只认力气和眼力。跟不上趟,趁早滚蛋。跟我来!”
说罢,他转身大步走进谷内。林夜连忙跟上。
谷内景象比谷口更加震撼。两侧崖壁上开凿出无数大大小小的洞窟,每个洞窟口都吞吐着炽烈的火焰,或是架设着简陋的锻台,或是安放着轰鸣的鼓风炉。数以百计的灰衣杂役如同工蚁般忙碌着:有人奋力推拉巨大的风箱,鼓动炉火;有人用长钳从通红的炉膛中夹出烧得白亮的金属粗胚,放在铁砧上,由赤膊的壮汉挥动沉重铁锤反复锻打,火星四溅;有人穿梭其间,搬运煤炭、矿石、或是一桶桶散发异味的淬火液。汗水在他们黝黑的皮肤上流淌,还未落地便被高温蒸干,只留下一层白碱。
空气炙热得几乎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火炭刮过喉咙。寻常凡人在这里恐怕撑不过半个时辰。
赵大锤带着林夜来到谷底一处相对宽敞的平台上。这里并排矗立着三座最为高大的鼓风炉,炉膛内火焰呈现一种诡异的青白色,温度显然更高。平台一角堆着小山般的暗红色矿石,另一角则是码放整齐的、各种形状的金属粗胚。
“这里就是甲字炉区,专司处理‘赤火铜’‘玄铁’等低阶灵矿粗炼,以及为内谷的炼器师们准备标准粗胚。”赵大锤指着那三座炉子,“你的活计:第一,听鼓风机响动和看炉火颜色,及时添减‘火纹煤’;第二,用这把‘寒铁钳’夹取矿石或粗胚进出炉膛,记住,赤火铜烧到白中透金,玄铁烧到暗红发黑,时机差一点,整炉料都可能废掉;第三,听我或监工号令,配合锻打师傅搬运粗胚、清理炉渣。”
他丢给林夜一把乌沉沉、触手冰凉的长柄铁钳,又指了指旁边一个半人高的水缸:“受不了就浇点水,但别耽误干活。丑话说前头,砸了炉子或废了料,扣你贡献点都是轻的,老子直接打断你的腿扔出去!”
交代完毕,赵大锤便不再理会林夜,走到一座炉前,亲自示范了一遍添煤、观火、夹料的动作。他的动作简洁、精准、充满力量感,显然沉浸此道多年。
林夜凝神记下。这工作看似粗笨,实则对时机、眼力、体力都是极大考验。尤其是观火候,寻常人只能看个大概,但他有破妄灵瞳,却能清晰看到炉火中不同金属元素在高温下的能量流动与转化轨迹,甚至能“看”到矿石内部杂质被灼烧、剥离的过程。
“行了,丙字炉那边缺人,你先去试试手,别弄砸了!”赵大锤一挥手,指向旁边一座稍矮些的炉子。
林夜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走向丙字炉。炉前已有两名杂役在奋力鼓风,火焰吞吐不定。监工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见林夜过来,不耐烦地指了指煤堆和铁钳:“新来的?别傻站着!看火头下去了,赶紧添煤!老子盯着你呢!”
林夜默不作声,拿起铁钳,站在炉口旁。破妄灵瞳下,炉内火焰的能量流动清晰可见。他耐心观察了几个呼吸,在火焰中赤红色能量流略微减弱、青白色开始上涌的瞬间,用铁钳夹起两块硕大的火纹煤,精准地投入炉膛特定位置。
“呼——!”
炉火猛地一窜,青白色火焰稳定下来,温度骤升,恰好达到熔炼当前一批赤火铜粗胚的最佳区间。鼓风的两名杂役压力一轻,有些诧异地看了林夜一眼。那监工也挑了挑眉,没再呵斥。
接下来是夹取粗胚。炉膛内,三块烧得通红的赤火铜块沉沉浮浮。林夜看准一块能量最为均匀、已达白中透金状态的铜块,寒铁钳稳而快地探入,避开火焰最烈处,钳口精准合拢,将铜块夹出,迅速移至旁边的铁砧上。早已等候的锻打师傅二话不说,抡起大锤便砸了下去,火星四溅,铜块发出沉闷的“当当”声,形状开始变化,内部结构在重击下变得更加致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那锻打师傅砸了几下,忍不住抬头看了林夜一眼,瓮声瓮气道:“小子,眼力不错,手也稳。以前干过?”
“回师傅,晚辈只是猎户出身,对看东西落点有些心得。”林夜谦逊道。
“猎户?难怪。”锻打师傅不再多问,继续埋头锻打。
一个上午,林夜就在丙字炉前重复着添煤、观火、夹料、清理炉渣的枯燥工作。高温灼烤,汗水如雨,灰衣很快湿透,紧贴在身上,又被烤干,留下盐渍。体力消耗极大,若非混沌源晶洗炼后的肉身远超常人,加上他刻意运转《混元道经》基础法门,以混沌元气丝丝浸润疲惫的肌肉经脉,恐怕早已支撑不住。
其他杂役大多表情麻木,动作机械,眼中只剩下疲惫和对下工的渴望。偶尔有新人犯错,监工的鞭子便会毫不留情地抽下,留下一道血痕和压抑的痛哼。这就是外门底层最真实的面貌,仙路起点,并非想象中的餐霞饮露,而是汗与火的淬炼。
午时有一刻钟的喘息时间。杂役们聚在谷口通风处,领取粗糙的麦饼和稀薄的菜汤。林夜寻了个角落坐下,默默进食,同时悄然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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