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算是烧高香了(2/2)
顾长渊被他这突如其来、精准狠辣的一记直球打得噎了一下,准备好的后续说辞全堵在了喉咙里,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
旁边负责会议记录、一直抓耳挠腮似乎听不懂的王铁柱,突然挠了挠他那板寸头,瓮声瓮气地插话道:“俺听着李兄说的在理!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干啥?多费劲!要俺说,就按李兄讲的,谁手里有官府盖章的红契(地契),谁按时交了皇粮国税,谁就占理!那些拿不出凭证、光靠嘴皮子掰扯的,搁在俺们老家,那就是耍流氓!按规矩,得上堂先结结实实打二十杀威棒,打了再说实话!”
满殿文武:“……”
虽然这话糙得简直不忍卒听,把庄严的司法程序说得跟村头械斗调解似的,但……仔细一品,核心道理好像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只是从这彪形大汉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让人哭笑不得。
顾长渊这第一次交锋,一拳狠狠打出,却打在了一团蓬松柔软的棉花上。
几日后,漕运事务会议上。关于清淤疏通一段关键河道的款项审批,顾长渊一派(与漕运利益关联颇深)的官员主张大动干戈,进行“彻底清淤,一劳永逸”,报上来的预算数额极高,其中人工、物料价格明显虚高,水分充盈。
那位气质沉静、原本身份是精于算术的落魄账房先生文若尘,接过那厚厚一叠预算报表,也不多言,只是默默拿起随身携带的一把紫檀木小算盘,低着头,手指如飞,“噼里啪啦”的清脆算珠撞击声在安静的殿内格外清晰。他算得极快,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
片刻后,他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习惯性动作),露出一副纯粹求知、不带任何攻击性的无辜表情,看向脸色已然有些不自然的顾长渊:“顾相,下官愚钝,核算了几遍,心中略有疑虑,不知当问不当问?”
顾长渊心中警铃大作,硬着头皮道:“文……文先生但问无妨。”
“哦,多谢顾相。”文若尘语气依旧诚恳,指着预算单上一项项念道。
“您看,这采购青条石的单价,为何比工部最新颁布的《物料采买指导价目》中,同等规格的石料,要高出足足三成有余?还有这征募民夫的工钱,为何是按《雍律》中规定的、只有在开凿险峻山路或严寒酷暑时节才能适用的最高标准计算,但工期却安排得如此紧凑,近乎是要求民夫连续劳作,这似乎……于法不合,于理不通吧?”
他每慢条斯理地问出一句,顾长渊和他身后漕运官员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黑沉一分。
文若尘的眼神清澈见底,语气谦逊得像个刚入门的学生,可提出的问题却个个刁钻老辣,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直刺预算中最虚浮、最见不得光的要害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