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认知的差异(2/2)
这既符合“反贼必亡”的论调,又能间接说明为何西夏需要对外战争来转移矛盾——为未来的“自卫反击”提供正义性。
不讲“敌军可畏”,只论“我军当强”:将所有议题的落脚点,都放在“整军经武、巩固边防”的必要性上。
强调备战是为了保护百姓、彰显国威,而非因为害怕西夏。
不用“客观分析”,只用“情报警示”:
通过皇城司等秘密渠道,向韩琦、文彦博等核心重臣提供真实的、具体的情报,但在公开场合,仍使用“夏人猖獗”、“贼势嚣张”等模糊而具有煽动性的传统话语。
“欲速则不达……”
赵顼放下笔,长叹一声。
要想动摇一个阶层积累了百年的思想钢印,需要的是水滴石穿的功夫,以及……一场足够惨烈却又最终获胜的战争来教育所有人。
他意识到,在唤醒整个国家的认知之前,他必须先赢得那场迫在眉睫的战争。
只有用铁一般的事实,才能砸碎那坚如磐石的“天朝迷梦”。
这一刻,赵顼感受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他的敌人,不仅在西北的兴庆府,更在这汴京城的每一个充斥着陈腐观念的头脑里。
熙宁二年十二月的朔望大朝会,汴京紫宸殿内,百官肃立。岁末的祥和气息并未冲淡朝堂上隐隐的紧张感。
此前华山的崩裂,虽经官方引导指向西夏兵戈之兆,但暗流依旧涌动。
以御史中丞吕诲为首的一批恪守古礼、对“熙宁新法”持保留态度的守旧清流,早已摩拳擦掌,意图借此“灾异”之机,对朝政进行规谏。
他们的策略,是先从看似无争议的“边事”入手,敲打新政可能带来的“妄动”风险。
在常规议事完毕后,吕诲率先出列,手捧笏板,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陛下!臣闻,西岳震动,主兵戈之象。然臣寝食难安者,非惧夏人兵锋之利,实忧我朝举措之失当也!”
他开门见山,定下了基调:
“西夏李氏,本乃我朝叛臣,僭号小丑!
其地僻处西陲,沙碛不毛,其民不过百万,皆乌合之众。
仰我岁赐,方得苟存。此等疥癣之疾,何足挂齿?”
紧接着,他话锋直指当前政策的“荒谬”:
“然今,朝廷举措,未免小题大做!
乃置行营、遣重臣、聚兵革、耗粮饷,俨然如临辽国大敌!
此非扬汤止沸,反助其势耶?示天下以我朝畏惧一隅小丑,岂非徒损国威,自招其侮?”
吕诲的言论,完美代表了当时绝大多数士大夫,尤其是保守派的对夏认知:
道德优越感:强调西夏“叛臣”、“僭号”的身份,从法理和道德上将其彻底否定。
经济文化鄙视:认为西夏贫穷落后,离了宋朝岁赐就活不下去。
军事傲慢:视夏军为“乌合之众”,不值一提。
战略保守:认为大张旗鼓的备战是“示弱”,会鼓励西夏,主张维持低成本(岁赐)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