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赵顼的文章上(2/2)
“然,曾相所言,老成谋国。
士子关心时政,本是士气可用之象,若以言论加罪,非明主所为,亦非盛世之象。”
定下不追究的基调。
“至于其间是非曲直,学说争鸣,朕以为,当以堂堂正正之理辨之,以圣贤之道导之,而非以权势禁之。”
亮明立场,支持辩论,但强调引导。
“今日之议,暂且到此。朕当深思,如何‘正本清源’,以解诸生之惑,以定士林之心。退朝。”
退朝后,赵顼并未如常批阅奏章,而是径直回到大内深处的御书房。他屏退左右,只留都知李宪在旁伺候。
“研墨。”
李宪深知官家心意,即刻取来御用的李廷珪墨、澄心堂纸,亲自徐徐研动。
墨香渐浓,赵顼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宫苑内的苍翠古柏,目光深邃,似在将连日来的风波、朝会上的攻讦、河北王安石的动向、乃至帝国未来的图景,在胸中熔于一炉。
片刻,他转身至御案前,提笔蘸饱浓墨,那股沉静的气度骤然变得锐利无匹。笔锋落纸,如剑出鞘,一行雄健开阔的标题跃然纸上——《辨志》。
他并非在起草诏书,而是在进行一场与天下士大夫的灵魂对话,一次为帝国未来思想航向的定舵之举。
文章开篇,便展现出帝王俯瞰全局的宏大视野:
夫天下之争,非争于是非,实争于所志之大小也。
昔者,孟子拒杨墨,非拒其说之精粗,乃拒其道之蔽塞仁义也。
今之议者,或执古经以斥新法,或崇实效以薄旧典,言甚辩,辞甚厉。
然诸生可曾自问:吾辈终日争辩,所为何来?岂为口舌之胜败耶?岂为门户之倾轧耶?
(首先是要,“跳出是非,直指本心”。直接将纠缠于具体政策对错的无谓争论,提升到“志向与格局”的层面。
这一问,如当头棒喝,迫使所有参与者进行灵魂自省。
紧接着,文章以无可辩驳的经典依据,构建了“知行合一”的坚实哲学基础。)
察《尚书》云:“非知之艰,行之惟艰。”
傅说告于高宗,岂劝其知而不行耶?乃警其知行相隔之弊也!
孔子曰:“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着明也。”
论述《春秋》,正是将其“仁”知,行于一字褒贬之间。
是故,古之圣贤,未有不求知而能行者,亦未有徒知而不能行者。
知与行,犹舟之与水,鸟之与翼,离则两伤,合则双美。
(此段引经据典,将“知行相须”的道理阐述得淋漓尽致,尤其以“舟水”、“鸟翼”为喻,生动揭示了二者不可分割的关系。
这既是对“汴京士人”之前观点的总结与升华,也是以儒家正统经典为“力行”哲学进行最高规格的背书。
随后,文章展现了极为高超的政治平衡术与洞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