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司马光沉默(1/2)
而此刻的洛阳书房内,面对弟子“是否需再撰文以正视听”的请示,司马光缓缓摇头。
“不必了。”他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彼倚势而来,其锋正盛。我若再辩,非但不能晓谕众人,反成缠斗之势,徒损清誉,于国事无补。”
他看的很清楚:继续在太学这个已被对方掌控舆论的战场纠缠,只会不断抬高对方的身价,耗尽自己的声望。
对方可以一直匿名,而自己每回应一次,都是以赫赫之名,为匿名者垫脚。这是赔本的买卖。
他选择了沉默与退守。这不是认输,而是转换战场。
他将不再与这“匿名士人”争夺年轻学子的心,而是将力量集中在更关键的地方:
朝堂之上:联合富弼、韩琦等元老重臣,利用其巨大的政治影响力,在具体政策上制约新法的推行速度和范围。
着述立言:加速《资治通鉴》的修撰,他要将他的政见、他对历史的洞察,着于青史,传于后世,等待时间的检验。
培植后进:在洛阳,他继续教导范祖禹等核心弟子,巩固自己的学术和政治班底,等待政治风向的再次转变。
他的沉默,是一种基于深厚政治智慧的战略转移。他承认在当前的舆论战场上,对方“势”不可挡,但他要坚守的是更长远的“道”。
太学的辩论风波,看似逐渐平息。但那“知行合一”与“事上磨练”的种子,已深植于帝国未来栋梁的心中。
赵顼通过这场漂亮的舆论战,成功地将改革理念塑造为年轻士子的主流思想,极大地孤立了守旧派的核心集团。
紫宸殿内,赵顼听着李宪的密报,脸上露出了掌控全局的沉稳笑容。他知道,司马光的沉默,意味着对方已默认了在思想层面的失利。
接下来的斗争,将转入更残酷、也更直接的政治博弈。
但经此一役,他已不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试探的年轻皇帝。
他拥有了一套完整而先进的理论武器,一个被鼓动起来的年轻官僚预备队,以及一个因思想混乱而士气低落的对手。
熙宁变法的列车,已然加满了思想的燃料,即将驶入更深水区的政治轨道。
而这一切,都始于那个夏天,太学明伦堂前,那几张悄然出现的匿名题纸。风波虽定,大势已成。
熙宁二年夏末,河北大名府。提举荒田水利公事衙门后院,烛火彻夜通明。
王安石搁下弟弟王安礼从汴京送来的厚厚密信,信中所言,正是近日震动太学的“匿名士人三问”及后续风波。
他推开窗,望着北方沉沉的夜色,久久不语。
随他巡边的弟子陆佃和年轻干吏章惇,侍立一旁,屏息凝神。
“‘知行本体’……‘事上磨练’……”
王安石负手而立,声音低沉,仿佛在咀嚼这几个字的千钧重量。
他深邃的眼眸中,光芒剧烈地闪烁,交织着一种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深切的共鸣,有敏锐的警觉,更有一种棋逢对手般的凛然。
“精辟!”良久,王安石猛地回身,目光如电,扫过陆佃与章惇。
“‘知而不行,只是未知’!此言实乃凿破混沌之论!
天下读书人,溺于章句,号为博学,然临民理事,百无一用,此非‘未知’而何?”
他踱步至案前,手指重重地点在虚拟的“汴京士人”的论点之上:
“尤以‘事上磨练’四字,最为中的!我尝言‘经术者,所以经世务也’,与此论何其契合!
坐谈仁义,何如起而行之?将这圣贤道理,置于钱谷甲兵、水利刑名中锤炼,方是真学问!”
在这一刻,王安石感到一种深切的共鸣。他毕生所倡导的“学以致用”,在此找到了一个更具哲学高度的知音。
这绝非旧党迂腐之论,而是直指问题核心的锐利见解,为他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理论武器,足以将司马光一派驳得体无完肤。
然而,激赏之情稍退,一种政治家本能的警觉便油然而生。他的眉头微微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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