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洛阳的回击(2/2)
他以《通鉴》中的具体史实为例,论证“道”重于“术”,无道之术,其祸更烈。
最后,他发出雷霆般的反问,将难题抛回给对方:
“故,今之问者,尔所言‘设计税法、明晰律条’之‘术’,其灵魂何在?是为充盈国库以逞君王之欲,均平贫富以安万民之心耶?
若为前者,纵有‘术’万千,不过助纣为虐之霸术;若为后者,则需先明‘均平’之大道,而非汲汲于‘术’之本身!”
“尔等割裂‘道’‘术’,空谈‘解决’,试问:无道之术,与屠龙之技何异?纵能‘解决’一时一事,然于国家长治久安,是福是祸?”
文章写完,司马光掷笔,长吁一口气。这不是意气之争,而是道统之争。
司马光没有亲自去汴京,那不符合他的身份和处事风格。他唤来了他最信赖、也是学问最扎实的弟子之一——范祖禹(字淳甫)。
范祖禹此时正追随司马光在书局编修《通鉴》,以其沉静刚毅、学养深厚着称。
“淳甫,”司马光将文章递给他,“携此文赴汴京,不必投书报邸,径直去太学,将其张贴于明伦堂前。
若有人问起,便言是洛阳士子有感于近日之辩,所作的一家之言,供诸生参详批驳。”
“弟子明白。”范祖禹郑重接过文章。他深知此文分量,这不仅是师门的回应,更是对当下那股激进思潮的正面阻击。
数日后,范祖禹抵达汴京,依言将文章悄然贴出。
《正〈资治〉本义示诸生》一出,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滴入冷水,瞬间在太学引发了新一轮、更深层次的思想地震。
支持司马光的学子们如获至宝,奔走相告:“司马公真乃砥柱中流!一语道破玄机!”
“我就说嘛,那三问看似有理,实则包藏祸心,欲使我等舍本逐末!”
而支持变法或陷入迷茫的学子,则再次陷入激烈的思考:“司马公所言‘道’之重要,确然在理……然则,空有‘道’,无‘术’以行之,道岂不成了空中楼阁?”
“‘无道之术’确是祸害,但‘无术之道’又如何落地?”
辩论并未停息,反而因为司马光的介入,从“是否要实务”的层面,彻底升华到了“‘道’与‘术’究竟该如何结合”的哲学思辨高度。
这场由皇帝匿名挑起的“太学三问”,终于引来了它最重量级的对手。
司马光以其深厚的学养和凛然的气度,成功地将辩论拉回自己擅长的“义理”战场,并为所有反对激进变法的人,提供了一面坚实的思想旗帜。
汴京的思想交锋,自此进入了真正的高手对决阶段。而年轻的皇帝赵顼,在深宫之中收到李宪的密报时,也必将意识到,他面对的旧党领袖,绝非易与之辈。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