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先是官家后才是赵顼(2/2)

于是,不过数日,所有的骚动都化作了死寂的顺从。宗正寺的遴选工作得以迅速推进,那二十个名额,很快便被或情愿、或被迫的宗室子弟填满。

整个宗室集团,在强大的政治压力下,被迫接受了这场前所未有的命运转折。

高太后:得知诏书已下,她默然良久,最终只是长长地叹息一声。她知道,一切已成定局。

她所能做的,只是加倍地为儿子准备药材、衣物、可靠的仆从,将无尽的担忧化为实际的物资支持。

曹太皇太后:闻之仅微微颔首,对身边人说:“皇帝做事,愈发有章法了。”她乐见于此,这证明赵宋皇权后继有人。

向皇后:她更加细心地安抚高太后,并严格按照皇帝的意图,协助打理内廷为岐王南行准备的赏赐,一切做得滴水不漏,稳固着大后方。

四月中旬的这道诏书,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界碑。它标志着:

赵顼的皇权意志取得了彻底胜利。

士大夫执政联盟与皇权的结合坚不可摧。

宗室集团作为一股潜在的政治力量,被成功地、体面地“分流”和“弱化”。

北宋的边疆治理和宗室政策,迈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岐王赵颢的跪接领命,不是一个简单的仪式,而是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政治姿态——它宣告了在熙宁新政的宏大叙事下,任何个体(哪怕是皇弟)的命运,都必须服从于皇帝所定义的“国家利益”。

大势,就此底定。无人再可逆转。

暮春的御花园,繁花似锦,暖风拂过太液池水,漾起细碎的涟漪。赵顼独坐于水畔的凉亭内,目光落在远处,却仿佛穿透了这片精心营造的太平盛景。

皇城司都知李宪,方才躬身禀报完毕,如同一个无声的影子般悄然退下。亭中只剩下熏香袅袅,以及更深的寂静。

李宪带来的消息,细致入微:

岐王赵颢如何恭敬地跪接诏书,如何平稳地说出领旨谢恩的话,起身时衣袍的褶皱如何缓缓平复……每一个细节都表明,他这位皇弟,选择了最聪明、也是最令人安心的一种反应——绝对的顺从。

赵顼端起微凉的茶盏,却没有喝。这十几日,从风声放出到诏书颁下,母后高太后那里的消息也断断续续传来。

她的震惊,她的泪痕,她强颜欢笑的疲惫,他都知晓。他理解那份为人母的心痛,就像理解春日过后必有寒冬一样,是一种自然的规律。

“理解归理解……”赵顼在心中默念,

“但若重来一次,朕依然会如此。”

太后的心痛,源于母子情深;而他的抉择,源于江山社稷。

他猜想,母后如今或许才真正意识到,坐在龙椅上的这个儿子,首先是大宋的皇帝,然后才是她的顼儿。

这种认知的转变,必然伴随着刺痛。好在,母后终究是深明大义的,她虽内心挣扎,却未曾闭门拒见,仍维持着母仪天下的体面,这让他心中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