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心境幻境(1/2)

萧羽站在断裂的桥上,脚下是无尽的虚空,风从深渊中升腾而起,带着铁锈与星尘混合的气息。刚才那一道共鸣像是从骨头里炸开的雷,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颤抖,耳中嗡鸣未散,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抽离了声音,只剩下一缕低频的颤音在颅内回荡。

他抬起手,掌心还残留着符文烙印的热度。那不是灼痛,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存在感,像一块烧红的铁被缓缓嵌入血肉深处,却不伤皮肉,只渗入灵魂。它静静地伏在那里,如同一颗种子,在他的经脉中悄然扎根,无声地释放出某种难以言喻的讯息——那是来自远古的低语,是时间之外的记忆碎片,正一点点渗透进他的意识。

他没有追那道小女孩的身影。

他知道,一旦去追,就会陷入幻境设下的圈套。那些画面来得太快,太真实:破旧的布鞋踩在青石板上,发梢沾着雨露,背影瘦小却倔强地向前奔跑……那是他七岁那年,母亲最后一次牵着他走过村口的老桥。可越是真实的幻象,越不能信。记忆可以被篡改,情感可以被利用,唯有身体最诚实。

他闭上眼,把注意力放在脚底。

桥面的裂痕硌着鞋底,左脚第二根脚趾的位置有一处凸起,踩上去有些发麻。这种细微的感觉让他清醒。他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涌入的是冷冽的金属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那是祭坛燃烧留下的痕迹,也是这片空间试图伪装成“真实”的破绽。真正的记忆不会有气味叠加,不会如此刻意地营造氛围。

头顶的血云还在翻滚,但节奏变了。

不再是无序的涌动,而是像呼吸一样,一涨一缩。他数了三次,发现每次收缩时,胸口的赤纹碎石都会微微发热,如同心跳般应和着天穹的律动。这不是巧合。这片空间在回应他的状态,在试探他的反应,甚至……在学习他。

他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已经不同。

金光铺地,九重玉阶直通天门,白玉石栏雕龙刻凤,每一级台阶都镶嵌着星辰砂,在足下泛起微光。蟠龙柱立于两侧,每一道柱身上都刻着山河日月,仿佛整片天地都被浓缩在这条登天之路上。百官列队,仙乐响起,编钟与箫笛交织成一片祥瑞之音,香雾缭绕中,无数身影俯首跪拜。

他站在大殿中央,身穿帝袍,头戴冕旒,十二串玉珠垂落眼前,遮住了他的视线,却遮不住记忆的洪流。手中握着象征权柄的玉玺,温润如玉,沉如千钧。这是他前世登基的那一日,万族来朝,天地共贺,他曾以为那是命运的巅峰,是宿命的终点。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本该一直坐在这里。”

低沉、熟悉,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他没有回答。

他知道这声音是谁。是那个曾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也是最终将剑刺入他心脏的人。他们一起斩杀过妖王,平定过三界叛乱,也曾彻夜长谈,说要共建一个没有压迫的新世。可后来,理念相悖,立场分裂,一句“为了天下”成了彼此挥剑的理由。

但现在,那人没有现身,只留下这句话,像一根细线缠住他的思绪,轻轻一扯,便是万丈深渊。

他低头看手中的玉玺。

温润如玉,却压得掌心发沉。他记得那天接过它的时候,指尖触到的那一瞬,仿佛有千万道意志涌入脑海——那是历代帝王的执念,是权力本身的低语:“你将成为秩序。”

他曾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可后来才发现,权力从来不是掌握在谁手里,而是反过来操控着人。他为了守护秩序,杀了太多不该杀的人;为了维持平衡,放过了太多该杀的人。他曾下令屠灭 entire 叛乱城池,只因一人谋逆;也曾默许亲信构陷忠臣,只为稳定朝局。每一次抉择,都以“大局”为名,可当大局成了借口,人心也就死了。

他松开手。

玉玺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金砖地面裂开一道细缝,却没有崩塌。周围的百官依旧跪伏,仙乐依旧奏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可他知道,这一松手,意味着他不再承认那个身份是自己的全部。他曾是帝君,但不再是囚徒。

天空晃了一下。

血云重新浮现,帝宫消散。他又回到了断裂的桥上,风从虚空吹来,带着一丝凉意。这一次,他没有急着稳住身形。他任由风吹乱发丝,让衣角猎猎作响。他要记住这种感觉——不是对抗,也不是逃避,而是接受。接受自己的软弱,接受自己的错误,接受那个曾经不可一世却又无比孤独的灵魂。

幻境再变。

这次是一座战场。

尸横遍野,残旗倒插在焦土之中,大地龟裂,火焰仍在地下燃烧,不时喷出赤红的火舌。他站在高坡上,身后是溃败的军队,铠甲破碎,旗帜残缺,士气已尽。前方是敌军压境,黑甲骑兵列阵如铁墙,战鼓声震耳欲聋,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他认出了这个地方——那是他统御万族后经历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败仗。那一战,他轻敌冒进,误判敌情,导致三万亲卫全军覆没。那一夜,他独自坐在尸堆之上,抱着副将的尸体,第一次问自己:“我配做他们的君主吗?”

一个少年将领冲到他面前,满脸血污,铠甲破裂,嘶吼着:“陛下!我们还能打!再调东翼精兵,还有胜算!”

他看着那张脸。熟悉,却又陌生。那是他曾经最信任的副将,后来死在一场阴谋之中。那时他没有察觉异常,直到对方临终前才说出真相:有人在他的粮草中下了慢性毒药,而幕后之人,竟是他最倚重的宰相。

“我不该让你去的。”他说,声音很轻,却穿透了战鼓。

少年愣住,眼中怒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错愕。他似乎没想到这位向来冷酷无情的帝君会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派你去。”他继续说,目光平静,“但我不会再装作不知道危险有多大。我不会再用‘忠诚’两个字,去要求你们赴死而不问归期。”

话音落下,战场开始崩解。火光熄灭,尸骸化为尘埃,连同那少年的身影一起消散。他没有回头。他知道,悔恨救不回任何人,但承认错误,至少能让自己不再重复同样的路。他曾以为强者无需道歉,可如今才明白,真正的强大,是敢于面对自己的不堪。

桥体震动了一下。

裂缝扩大,边缘的石块接连坠落,掉进下方的虚无。他站在原地,没有移动。他知道,这片空间不会让他轻易过关。它要的不是逃避,也不是对抗,而是面对——面对那些被他封存的记忆,面对那些被他否定的自我。

又一道光影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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