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荆棘新生(1/2)
林晚栀苏醒了。
鸠羽红的余毒如跗骨之蛆,日夜侵蚀着她的肺腑经脉。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每一次试图抬起手臂,都会引来骨骼撕裂般的酸楚无力。
高热虽退,但畏寒、盗汗、心悸如影随形,整个人虚弱得如同一张苍白的纸,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太医院倾尽所能,珍稀药材如流水般送入永寿宫(她已晋位皇贵妃,但重伤未愈,仍暂居永寿宫养伤),院正亲自请脉,眉头却从未舒展。
“娘娘伤了肺经,又中奇毒,虽侥幸保命,但根基受损,需长期静养,切忌劳神劳力,更不可再动武或情绪激动,否则……恐有损寿数。”
院正战战兢兢地禀报。
萧景玄坐在榻边,握着林晚栀冰凉的手,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
朕知道了。用最好的药,最精心的伺候。她若再有差池,提头来见。”
“臣……遵旨。”
院正冷汗涔涔地退下。
寝殿内重归寂静,只有药炉咕嘟的微响。
林晚栀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知道萧景玄在看着她,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愧疚、痛楚、审视,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深沉。
她没有力气说话,也不想说话。
劫后余生,并未带来多少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那一箭,射穿的不只是她的身体,还有某些她不愿深想的东西。
“苦吗?”
萧景玄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端起一旁的药碗,用银匙舀了,轻轻吹凉,递到她唇边。
林晚栀眼睫颤了颤,没有拒绝,微微张口,咽下那苦得令人作呕的药汁。
眉头都没皱一下。
萧景玄的手顿了顿,继续喂药,一勺一勺,动作是前所未有的笨拙与耐心。
一碗药见底,他放下碗,拿起温热的帕子,轻轻拭去她嘴角的药渍。
“上官婉,凌迟处死了。上官家,满门抄斩。安国公、靖海侯……都死了。”
他缓缓说着,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今日的天气。
“朝中清算已毕,牵连者众,京城菜市口的血,流了三天三夜。”
林晚栀静静听着,心中并无波澜。
报仇雪恨?
似乎有,又似乎很遥远。
那些人的生死,此刻于她,竟不如胸口一阵钝痛来得真实。
“北境战事,李靖已稳住阵脚,反攻在即。军粮渠道已肃清,再无阻滞。”
他继续道,像是在对她汇报,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朝堂之上,朕已擢拔了一批寒门子弟,填充空缺。新政……可以推行了。”
他说的这些,是天下大事,是帝王权术。
而她,只是一个躺在病榻上,连呼吸都痛的废人。
“朕……晋你为皇贵妃了。”
他终于说到了她,目光凝在她脸上。
“等你好了,便迁居长春宫。凤印……朕先替你收着。”
皇贵妃。
副后。
位同储君。
滔天的荣耀。
可林晚栀只觉得讽刺。
用半条命,换来的凤冠,何其沉重。
她终于动了动嘴唇,声音微弱如蚊蚋:
“臣妾……残躯陋质,恐……有负圣恩。”
萧景玄深深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虚弱的躯壳,看到她的灵魂深处。
“林晚栀,”
他叫她的名字,不再是“爱妃”,也不是“熹妃”,而是她原本的名字。
“这皇贵妃,不是赏赐,是……朕欠你的。”
欠我的?
林晚栀心中一片荒芜。
帝王的情,帝王的欠,比毒药更穿肠。
她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好好养着。”
他站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那动作有些生疏,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小心翼翼。
“朕会常来看你。需要什么,让苏培盛去办。” 说完,他转身欲走。
“皇上。”
林晚栀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丝执拗。
萧景玄停步,回首。
“那本账册……沈芸留下的,鸱吻的名册……可曾找到……‘青鸾’的真身?”
她问。
这是支撑她活下来的执念之一。
上官婉是“青鸾”吗?
她总觉,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
萧景玄眸光一沉,沉默片刻,道:
“上官婉已认罪画押,供认不讳。她便是‘青鸾’。”
语气肯定,不容置疑。
林晚栀望着他,没有反驳,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臣妾……知道了。”
萧景玄在门口站了许久,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寝殿内重归死寂,只有浓重的药味弥漫不散。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而煎熬。
林晚栀在永寿宫静养,萧景玄果然常来,有时只是坐坐,看着她喝药;有时会带来些新奇玩意,或讲讲朝中趣事;更多时候,只是沉默地握着她的手,一坐便是半个时辰。
帝王的柔情,如同包裹着蜜糖的砒霜,让她无所适从,也让她心惊胆战。
后宫前所未有的平静。
皇后党羽被连根拔起,高位妃嫔噤若寒蝉,低位宫人更是小心翼翼。
永寿宫门庭若市,前来“探病”的妃嫔命妇络绎不绝,礼物堆满了库房。
林晚栀一律以“病体未愈”为由,拒不见客,只让锦心酌情回礼。
她在养病,也在观察,在思考。
上官婉真的是“青鸾”吗?
那本名册上,指向“青鸾”的线索,似乎太过顺理成章。
沈芸死前的话,犹在耳边。
还有萧景玄那瞬间的沉默……他在隐瞒什么?
还是,连他也被蒙蔽了?
身体的痛苦与内心的疑虑交织,让她夜不能寐。
偶尔,她会梦到那支破空而来的毒箭,梦到萧景玄赤红的双眼,梦到上官婉疯狂的笑声……然后一身冷汗地惊醒。
一月后,她已能勉强坐起,在宫人搀扶下,于窗前晒晒太阳。
这日,萧景玄下朝早,带来一盆开得正盛的姚黄牡丹。
花大如盘,色泽明丽,雍容华贵。
“朕记得,你似乎对牡丹颇有研究。这盆姚黄,是洛阳新贡的极品,放在你这里,添些生气。”
他将花盆放在窗边小几上。
姚黄……牡丹之王。
林晚栀看着那盆花,忽然想起,太后死前,赏给各宫的花,其中给皇后的,正是一盆“姚黄”。
而贤妃之子夭折,似乎也与此花有关(“百蝶穿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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