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事说与谁(2/2)
赵卿卿不耐烦地接过琴,待梅萱退下,她轻叩房门:寒霜开门,是妈妈。
凌寒霜无奈只得擦拭眼泪,稍稍整理了一下妆容,方才将门打开,只是那一眼的润湿早被赵卿卿看穿,她却故作不见,将琴放置在琴案之上。又点燃一块木炭,埋入莲瓣纹三足博山炉的香灰之中,从自己的香包中取出一颗零陵香丸放在云母片上,不一时香气和缓散出,让人心静神怡。
赵卿卿浅笑盈盈,伸手将凌寒霜拉到梳妆镜前坐下,“累了吧,来,今天让妈妈我伺候你卸妆。”
凌寒霜推辞道:“寒霜不敢劳烦妈妈,一会我让梅萱来做即可。”
“怎么,你是怕妈妈手笨么?你可能不知道,想当年我也是个官家小姐,不然怎么教的出你这样的女子。”赵卿卿眼中闪过一丝哀怨,转瞬又化作娇笑:“怎么,看你那表情是不信吗?也是,太久了,我都快不信了,总觉得这些年是做了个梦,梦里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渐渐连我自己都分不清,还想你信吗?哈哈哈...”
凌寒霜凝视铜镜中赵卿卿的倒影,看似无意地淡淡说着:“妈妈,我不是不信,你画兰花的造诣非一般人可比。且疎花简叶,不求甚工之态,让我想起那工笔和建安忆翁所画之兰神韵极为相似。难道妈妈也是建安人,与忆翁相识?”
赵卿卿不枉混迹欢场多年,脸色并无半点变化,反而似在听别人的事,她纤纤玉手,将凌寒霜的青丝小心梳理着,却又不完全松散开,似在感受那发丝的顺滑。
她手上动作虽未停,但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到底是凌家女儿,眼力不凡。忆翁画作存世寥寥,你竟能识得。
“忆翁的兰花图画之即毁,世间存续之品本就不多,真品得之可换半城之金,便是我所见的那一幅还是个临摹之作。忆翁之品格更甚兰花,不知妈妈是否也是因此才酷爱画兰花?”
“妈妈早过了那个爱花爱草的年岁,现在那些虚无,倒不如换的银钱实在。”赵卿卿苦涩一笑,复又将凌寒霜的头发盘起,从自己的发髻上取下一支飞云镂金翡翠簪,簪于凌寒霜发髻之上,仔细端详一番,露出满意的笑:“你素日里打扮素净了些,这人啊,总喜欢将装扮和境遇相关,殊不知,心事当藏于心,面上的明媚,才是做给别人看的。妈妈知你忍辱偷生却是心有不甘,那紫衣男子是当今状元苏逸康吧,你连那个状元郎都不愿相认,是你心里知道他的那点情爱帮不了你,只有那通天的权势才能助你。”
“妈妈慧眼,他便是苏逸康。”凌寒霜看着镜子中赵卿卿的桃花之容,她那谜一般的眼睛若黑夜之曜,心知她此番说话并不简单,抬头问道:“妈妈,想是有话吩咐。”
“你有颗七巧玲珑心,这些姑娘里面,你也是和我最像的。”赵卿卿拉起凌寒霜的手,将她领到六叶菱花窗前,指着回廊处那个紫色的身影,“新状元涉足这烟花之地,便是旁人未曾识得,日后也多事端,白污了他的英名。”她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今日只怕你还不止这一桩旧事,还有个贵客包了蕙香阁,什么人都不许进入,却点名要见你。”
闻听此处,凌寒霜垂眸无泪,朱唇紧闭,难忍心里的悲哀。
怪只怪,生不逢时,遇不逢世。眼见得,霁雨乱,沽酒一斛,烟花巷陌,落地残红,只剩下杨柳轻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