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朝堂今无复(2/2)
景宗的脸色越发难看,康闾窥见,忙上前佯问:“陛下是否头疾又犯?奴才这就传太医。”得景宗默许,康闾即刻扬声道:“退朝——”
“陛下!”
“陛下,臣还有本奏。”
景宗扶额离座,并未回首,只对康闾低语:“吵得朕实在头痛。终日只知战战战,却不思粮饷何来?兵源何补?胜则皆大欢喜,若败,割地赔款、身后骂名,还不是由朕承担?说不得还要得一个‘昏’字为谥!他们倒能留个忠烈之名,青史流芳。”
“陛下明鉴。尤其是纪元帅,终日吟什么‘泰德耻,尚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声望日隆。其实他一介武夫,怎知陛下深谋远虑?满朝之中,唯李丞相能体察圣意。”
“小康子,你倒提醒了朕。今日纪鹏竟未主动请缨,实属反常。传李丞相御书房候旨。今日之事,那些人必不肯轻易罢休,终究……还是要委屈他了。”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李鼎虢甫一入内,正欲屈膝行礼,景宗已抬手止住,命康闾赐座。
景宗眉间倦色未散,缓声问道:“今日之事,爱卿以为该当如何处置?”
李鼎虢自袖中取出一只紫檀木匣,躬身呈上:“陛下,此乃北胡世子遣人送至刑部的万民书,请陛下御览。”康闾谨慎接过,于御案前启匣。匣中卷轴厚重如山河舆图,他示意小太监上前一同展开。卷轴渐次铺展,密密麻麻的朱红手印如血如泪,赫然呈现于眼前。
景宗初时目光疏淡,随即愈看愈惊,终至怒不可遏,手中茶盏猛地掷碎于地:“竟残害如许无辜女子!此獠实在罪无可赦!”
李鼎虢低叹一声:“臣初见此书时,心境亦与陛下相同。因是敌国世子所呈,臣未敢轻信,特命刑部调阅历年卷宗核对。不料诉告祁国公的案牍早已堆积如山,所载罪状,确可谓罄竹难书。”
“如此多的恶行竟被一一压下,最终需借外人之手方才揭发…国以民为本,是朕失察,过错在予一人,岂可委过于卿?”
康闾慌忙跪地泣诉:“陛下乃尧舜之君,圣明烛照,皆是不肖臣子欺上瞒下,岂是圣主之过!”
李鼎虢低头掩去唇角一丝冷蔑。他与瞻亲王本为政治同盟,一荣俱荣:自定宗朝起,他由户部员外郎一路升迁,至拥立景宗即位,皆赖瞻亲王之力。然今日朝堂之上,他未敢直言维护,实乃审时度势后不得已而为之。
他趋前奏道:“陛下明鉴。如今与北胡和谈陷入僵局,符闇府外二十万敌军虎视眈眈。祁国公一案更激起民怨沸腾。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内不安则外不攘。臣以为,国家法度,陛下尚且躬行遵守,臣子更当如是。为平民愤、安民心,陛下不可因顾念老臣而失信于天下。况且祁国公已死,所求不过身后之名。瞻亲王素来忠君体国,必能明辨大义。臣愿亲往王府传旨。”
“好!李爱卿真乃为朕分忧之臣。”景宗颔首,忽又转问:“今日纪鹏举竟未请战,卿对此有何看法?”
李鼎虢微微一笑,伏地而拜:“纪元帅不提出师,因陛下有纳谏之明;臣不敢妄言,因陛下有眷顾之意。陛下圣心早已睿断,何须臣等多言?臣唯四字奉上:皇上圣明。”
景宗指着他摇头笑叹:“滑头!当真滑头!且去拟旨吧。”
侍立一旁的康闾暗中心折,自忖言语之道远不及李丞相:此人看似未置一词,却已尽达圣意;不仅未触忌惮,反因不居功而获赞赏,真乃是宦海沉浮之典范。
当日,李鼎虢拟就三道圣旨呈阅御前:第一道历数祁国公罪状,虽人已伏诛,仍依国典削爵抄家、革除宗籍;第二道敕令刑部主审北胡世子擅杀宗亲一案,以正法纪;第三道任命纪鹏举为镇北大元帅,准其出师北伐,挥师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