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天降神兵(2/2)

又一波冲锋被打退。张任拄着枪喘息,血顺着枪杆流下,滴在泥地里。

就在这时,一骑自南面狂奔而来。

那骑手浑身是血,背上插着三支箭,冲入本阵时几乎从马背上滚落。他扑跪在张任马前,声音嘶裂:

“将……将军!成……成都……”

张任心头一紧,厉声:“说清楚!”

“成都……三日前已失!主公……主公在落凤坡被魏延擒获,现已押在成都!黄别驾……开城降了!”

周围一瞬间死寂。

张任愣住,随即暴怒,一把揪起传令兵的衣领:“胡说八道!魏延昨日还在与我左翼交战!我亲眼所见其旗号!他那口大刀,烧成灰我都认得!”

话音未落,对面阵中忽然传来大笑。

张任抬头,只见“魏延”那杆大旗下,那员红脸大将扯下面甲,随手掷于地上——露出的,是一张年轻而陌生的脸。

“张将军!”那人扬声,声震战场,“某乃马岱,马孟起之从弟!奉诸葛监军之命,假扮魏将军在此,牵制尔等主力!”

他挥鞭南指,一字一顿:

“真魏将军,早已率奇兵越摩天岭,于落凤坡生擒刘季玉,取成都去也!”

寒风卷过战场,卷过无数张惊愕的脸。

刘备军阵中,战鼓轰然擂响!全军齐声高呼,声浪如潮:

“成都已下!刘璋已擒!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张任松开了传令兵。他踉跄退了两步,手中那杆跟随他二十年的铁枪,“当啷”一声,掉在泥泞里。

他望向南方,望向成都的方向,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

“落凤坡……原来……张松你……早就……”

什么都明白了。

黄忠策马缓缓上前,在张任十步外勒住。老将军看着这位浑身浴血、神情恍惚的对手,沉默片刻,沉声道:

“张将军,大局已定。蜀王仁德,必善待降将,亦必保刘益州一家富贵。将军英雄,何忍令麾下儿郎,再做无谓牺牲?”

张任抬起头,看着黄忠,又看了看远处立马遥望的张绣、赵云。他忽然笑了,笑声凄怆,眼泪却流了下来。

“主公……末将……尽力了。”

他缓缓跪倒,朝着成都的方向,重重叩首。

再抬头时,额上已是一片污泥与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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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成都。

刘备入城时轻车简从,只带百名亲卫。城门大开,街道洒扫干净,百姓挤在路边张望,神色惶惑不安。

州牧府前,刘璋被缚着双手,垂首立于阶下。他衣衫尚整,只是面色灰败,眼中无神。

刘备下马,走到他面前,亲手解开绳索。

“季玉,”他声音温和,“受惊了。”

刘璋呆呆看着他,忽然“扑通”跪倒,以头触地:“罪臣……罪臣刘璋,愿降……”

刘备扶起他:“孤必保你一门富贵,不失封侯。从今往后,便在宛都安心度日吧。”

刘璋泪流满面,被亲卫搀扶下去。

另一侧,张松“狼狈”地从人群中挤出,伏地请罪:“臣张松,被迫随刘璋北上,陷于贼营,幸得魏将军相救,方能苟全性命……臣有罪!”

刘备亲自扶起他,拍了拍他的手背:“永年之功,孤铭记于心。且先休息,日后自有重用。”

张松“感激涕零”,退入人群。

这时,黄忠引一人至府前——正是张任。他未着甲,只一身素色深衣,脸色苍白,脚步虚浮。

“罪将张任,拜见蜀王殿下。”他跪倒,声音嘶哑。

刘备看着他:“公义请起。孤闻将军骁勇忠义,阆中一战,名不虚传。”

张任不起,只伏地:“任无能,丧师辱主,无颜苟活。然家中老母在堂,不敢自裁……今恳请殿下,许任卸甲归田,奉母终老。”

刘备沉默良久,叹道:“准。赐金百斤,帛千匹,归绵竹故里。唯望将军善自珍重。”

“谢殿下。”

张任再拜,起身时身形晃了晃,以袖掩口,剧烈咳嗽起来。袖上,隐见血迹。

黄忠低声对刘备道:“张将军在阆中身负重伤,又闻刘璋被擒,急火攻心,呕血数次……怕是伤了根本。”

刘备点头:“请良医好生诊治。”

张任拱手,踉跄而去。背影在初春的日光下,显得格外萧索。

他这一去,便真的“称病不出”了。史载其归绵竹后,闭门谢客,终日侍奉老母,偶有旧部探望,也只谈风月,不言兵事。后建安十二年冬,病逝于家,年四十六。此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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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州牧府书房。

诸葛亮与廖湛对坐,烛火跳跃。

“落凤坡之伏,真乃神机。”诸葛亮羽扇轻摇,“文长、元俭,立不世之功。”

廖湛微笑:“然益州虽得,未全服也。巴郡尚有数城未下,南中诸夷观望,而最棘手者——”

他顿了顿,指向地图上长江与涪水交汇处:

“江州。严颜老将军,至今未降。”

诸葛亮点头:“亮已得报,严颜斩我三波使者,言‘老夫受刘益州厚恩,虽死不降’。江州城高池深,粮草充足,强攻恐伤亡惨重。”

“攻心为上。”廖湛道,“然此人倔强,寻常说辞难动。需一位……有分量之人去劝。”

两人对视,心中皆有了人选。

窗外,春风已起,吹动新发的柳枝。但更南方的江面上,战云依旧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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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城头。

严颜按刀而立,白发在风中飞扬。他望着西方——成都的方向,目光沉静如古井。

斥候跪在身后,颤声禀报:“将军,成都已失……主公……已降。”

严颜沉默。

良久,他拔出腰间佩刀,寒光一闪,将身旁木案一角斩落!

“老夫守此城,”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人在城在。”

“纵举世皆降——”

他转身,望向城下浩荡长江,望向北方层峦叠嶂。

“老夫不降。”

江水东流,无声。

烽火未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