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天降神兵(1/2)
建安九年,二月。
阆中城外的原野上,积雪未化尽,又被马蹄和靴履踏成污浊的泥泞。风里卷着血腥味和草木灰烬的气息,吹过横七竖八的尸骸,吹过折断的刀枪旗帜,吹过那些尚未熄灭的营火余烬。
黄忠站在临时搭建的望楼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战场。
左翼三里外,烟尘滚滚——那是李严的营寨。一个时辰前,泠苞率三千兵突袭左翼,李严部新降未稳,阵脚渐乱。黄忠看得分明,泠苞那杆“泠”字大旗在乱军中左冲右突,几乎要撕裂防线。
他缓缓取下背上那张三石强弓。
弓身是老柘木所制,浸过桐油,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他从箭壶中抽出一支雕翎箭,搭弦,拉满。弓臂发出细微的“吱嘎”声,像冬夜里老树的叹息。
第一箭,破风而去。
箭矢掠过三百步的距离,穿过烟尘,穿过寒风,精准地擦过泠苞头盔顶端的缨穗——那簇红缨应声而断,随风飘散。
泠苞下意识地勒马,惊疑不定。
第二箭已至。
“咔嚓”一声,那杆“泠”字大旗的旗杆从中断裂,旗帜委顿落地。
阵中一片哗然。
泠苞猛地抬头,望向望楼方向。他看见了那个须发花白的老将,看见了那张弓第三次拉开。
第三箭,不是冲他来的。
箭矢没入他坐下战马的前蹄关节。战马惨嘶一声,前腿跪倒,将泠苞狠狠掀下马来。李严的亲兵一拥而上,刀戟加颈。
左翼的骚动,渐渐平息。
望楼上,黄忠放下弓,对身边的传令兵道:“告诉李严,泠苞可押,勿杀。”
传令兵飞奔而去。黄忠的目光,转向了阆中城门。
城门,正在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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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任率八千精锐出城。
他必须出城。坐守孤城,粮草日减,援军虽至却各自为战——泠苞刚失,邓贤怯懦,再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不如野战。趁赵云那支鬼魅般的骑兵未至,趁黄忠主力尚未完全合围,先破其一部,或可挽回颓势。
八千兵如铁流涌出城门,在城前列阵。张任横枪立马,银甲在冬日的微光下泛着冷色。他望向对面那杆“黄”字大旗下,黄忠已下望楼,正提刀上马。
两军对圆。
“黄汉升!”张任扬声,“可敢与某一战?!”
黄忠尚未答话,一骑已从侧翼冲出:“杀鸡焉用牛刀!某来会你!”
来将豹头环眼,正是张绣。他挺枪直取张任,两人马打盘旋,战在一处。
枪影如梨花纷飞,寒星点点。
十合,二十合,三十合。
张任越战越心惊。对方的枪法路数,他太熟悉了——起手式是“百鸟朝凤”,回马枪暗含“金鸡点头”,刺喉那式分明是“丹凤朝阳”……这是师门枪法!
他虚晃一枪,勒马后退三步,喝问:“你那‘凤点头’后三式,可是‘雨打梨花’?!”
张绣一怔,收枪:“你如何得知?此乃吾师童渊秘传,非亲传弟子不授!”
张任沉默片刻,长长吐出一口气:“某亦师从童师……入门时,师父曾说,我有一位师兄早年在凉州从军,姓张名绣……”
张绣瞳孔骤缩:“你是……张任师弟?!”
两人对视,战场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寒风卷过,吹动他们盔上的红缨,像两簇摇曳的火。
良久,张任低声道:“各为其主……得罪了。”
再战,枪影依旧,却都留了三分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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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就是在这时赶到的。
五千精骑如一把尖刀,自西侧山道突然杀出,冲破邓贤仓促组织的防线,直插战场核心。赵云白马银枪,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他冲至阵前,正看见张绣与张任交战。
那枪法……他太熟悉了。
“大师兄?!二师兄?!”赵云失声。
张绣、张任闻声同时收枪,望向赵云。张绣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子龙?!你也……你也是师父的弟子?!”
赵云点头,看向张任:“这位是……”
“张任,张公义。”张任声音干涩,“师父晚年所收的关门弟子。”
三人在万军阵前,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远处战鼓又擂响了。马超的西凉铁骑自北面压来,张飞、张合的水军自东面包抄,战场彻底沸腾。张任咬牙,对张绣、赵云抱拳:“今日……唯有死战。”
他拨马回阵,长枪高举:“全军——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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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天空下,三百里外。
落凤坡。
此地两山夹峙,林木幽深,一条官道从谷底蜿蜒穿过。时近黄昏,夕阳将山脊染成血色,归鸦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聒噪。
一支队伍正沿着官道缓缓北行。车马辚辚,旌旗招展,当先一辆四驾马车装饰华贵,车厢帘幕低垂。车旁,张松骑着一匹青骢马,不时左右张望。
“永年,”车厢帘子掀起一角,露出刘璋憔悴的脸,“还有多远到绵竹?”
“回主公,过了此坡,再有三十里便是。”张松躬身,“天色将晚,此坡险峻,不如……在此扎营歇息一夜?明日再行,也可让前方哨探查清道路。”
刘璋看了看两侧陡峭的山坡,点点头:“依你。”
营寨很快扎起。篝火点点,炊烟袅袅。刘璋下车活动筋骨,望着北方隐约的山影,叹道:“也不知公义在阆中如何了……”
张松垂首:“张将军骁勇,必能稳住战局。”
夜色渐深。
子时前后,营中大部分人都已睡下,只有哨兵在营栅边来回走动。山风呼啸,林涛如海。
忽然,东侧营栅外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
紧接着,西侧、南侧同时响起喊杀声!无数黑影从山林中扑出,翻过栅栏,冲入营中。他们行动迅捷如鬼魅,见人便砍,逢帐便烧,却不乱喊乱叫,只在一片惊恐的哭喊声中沉默地杀戮。
“敌袭——!敌袭——!”
刘璋从睡梦中惊醒,披衣冲出大帐,只见营中处处火起,人影幢幢,自己的卫队像没头苍蝇般乱撞。他腿一软,几乎瘫倒。
一道黑影掠至他面前。
来人身高八尺,面如重枣,手中一口大刀还在滴血。他盯着刘璋,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刘益州,末将魏延,奉蜀王之命,请君往成都一叙。”
大刀架在了刘璋颈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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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日,阆中城外。
战事已进入最惨烈的阶段。
张任身披数创,甲胄破碎,依旧死战不退。他左冲右突,枪下已不知挑落多少敌骑。邓贤被马超阵斩,首级悬于马鞍;泠苞被擒的消息传来,军心已乱。张飞、张合彻底截断了北归之路,黄忠主力正在缓缓合围。
败局已定。
但张任还在战。他不能退,身后是阆中城,城里还有数千守军、数万百姓。更远处,是成都,是那个优柔寡断却终究待他不薄的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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