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西川图来(1/2)

建安八年三月,宛城。

柳絮如雪,纷纷扬扬落满宫墙外的青石板街。自官渡战后已近两年,这座“南都”日益繁盛,朱雀大街两侧商铺林立,贩夫走卒的吆喝声与马车粼粼声交织,俨然有几分昔日洛阳的气象。

只是今日,这喧嚣中多了几分不同。

一队车马自西而来,皂盖朱幡,护卫森严。当先马车中,一位身材短小、容貌疏朗的文士掀开车帘,目光扫过街景,最后定格在那巍峨的皇城轮廓上。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扯了扯。

“永年兄,”同车的孟达低声问,“看什么?”

张松放下车帘,指尖在膝上轻叩:“看气象。刘备……蜀王定都于此不过数载,市井已如此升平。比之成都,少了几分奢靡,多了几分整肃。”

孟达若有所思:“兄以为,此真王者之相?”

“是与不是,”张松闭目养神,“见过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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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三刻,南宫崇德殿。

钟鼓齐鸣,百官依序而入。刘备高坐殿上,冕旒垂面,玄衣纁裳。左侧文臣以廖湛为首,诸葛亮、庞统、法正等青俊立于后;右侧武将关羽、张飞、赵云等按剑昂首。两年经营,这番朝班气象已隐隐有吞吐天下之态。

“宣——益州牧使者,张松、孟达觐见!”

唱名声中,张松整衣肃容,与孟达趋步入殿。行至丹陛前,大礼拜下:“益州牧麾下别驾张松(参军孟达),奉我主之命,恭贺蜀王殿下晋封之喜!愿殿下千岁,汉室永昌!”

声音清亮,不卑不亢。

刘备抬手:“使者远来辛苦。赐座。”

内侍搬来锦垫。张松却不急坐,从袖中取出一卷礼单,躬身呈上:“我主备薄礼,敬献殿下:蜀锦千匹、朱提银五千斤、健马三百、漆器珍玩若干。另有巴蜀特产,已送入府库。”顿了顿,又道,“我主闻殿下仁德布于四海,心向往之。特命松转达:益州虽僻,愿为朝廷藩屏,共扶汉室。”

话说得漂亮。殿中不少老臣微微颔首。

刘备笑容温和:“季玉兄厚意,孤心领矣。益州天府,季玉兄治民有方,孤素知之。今既同宗相睦,自当互为表里。”

场面话你来我往。张松应对从容,引经据典间,时而谦逊,时而机锋暗藏。廖湛垂目静听,庞统却已挑起眉。

午时,偏殿赐宴。

酒过三巡,气氛稍松。庞统忽然举杯,朝着张松笑道:“久闻永年先生有‘益州辩才’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统有一事不明——益州沃野千里,带甲十万,何以坐视张鲁割据汉中,屡犯巴郡而无可奈何?莫非刘益州……嗯?”

话没说完,意思到了。

席间一静。孟达脸色微变,张松却笑呵呵举杯还礼:“士元先生问得直爽。松敢反问:昔曹操据兖州,有吕布之患;孙策平江东,有山越之扰。岂有疆土无虞者乎?汉中地势险绝,张鲁以鬼道聚民,固守不难,攻克不易。我主仁慈,不忍驱百姓填沟壑,故以守为攻,待其自毙耳。”

“好个‘待其自毙’!”庞统嗤笑,“张鲁在汉中二十载,愈坐愈大。待到他日兵精粮足,顺沔水而下,恐益州非刘季玉有也!”

这话就重了。连刘备都微微蹙眉。

张松放下酒杯,慢条斯理:“士元先生此言,似有教益州用兵之意?松愚钝,敢问:先生随蜀王殿下征战四方,可曾闻‘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又或,”他目光扫过廖湛、诸葛亮,“蜀王殿下定鼎中原,靠的难道只是刀兵?”

矛头轻巧一转,反将一军。

庞统还要再说,诸葛亮在桌下轻扯他衣袖。廖湛此时才开口,声音平静:“永年先生所言有理。治国在德,用兵在慎。”举杯邀饮,“今日使者远来,不宜谈兵。请。”

一场风波暂息。

宴后,众臣散去。孟达寻到法正,两人并肩走在宫廊下。

“孝直,一别数年,不想你已在朝廷位居中枢。”孟达感慨,“昔日成都一晤,你言‘天下将乱,非明主不可依’,我还笑你痴狂。如今看来,你眼光毒辣。”

法正负手缓行,淡淡道:“子度在益州,可还顺意?”

孟达苦笑:“刘季玉暗弱,重用东州旧人,我等益州士子,不过点缀。张鲁在北,士族在内,他那两个儿子又各结党羽……唉,不提也罢。”忽压低声音,“永年兄此次主动请缨为使,实有深意。他观天下大势,以为……”

“以为什么?”法正停步。

孟达环视左右,极低声:“以为‘王气在南’。”

法正瞳孔微缩,面上却不露声色:“此话,永年先生当亲自说与该听之人。”

两人对视一眼,俱不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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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初,尚书台值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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