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定策武德殿(1/2)

建安十三年十一月初十,洛阳。

新落成的蜀王府武德殿内,炭火在铜盆中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股渗入骨髓的寒意——这寒意并非来自天气,而是来自殿中肃穆到近乎凝滞的气氛。

刘备身着玄色王服,端坐主位。他的面容比许昌决战前清瘦了些,眼角的纹路深了,但目光却更加沉静,像是经历烈火淬炼后的精铁。阶下文武分列左右,文臣以尚书令廖湛、军师将军诸葛亮为首,武将以前将军关羽、右将军张飞为尊,济济一堂,却无人交头接耳。

“今日召诸君,不为庆功。”

刘备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他拿起案上一卷竹简,缓缓展开:“自许昌决战起,至曹操北渡黄河止,我军阵亡偏将以上一百三十七员,军候、屯长八百余。高览、刘辟、冯习、陈风、李勇……”

他一个一个念着名字。

每念一个,殿中便静一分。那些名字背后,是血淋淋的战场,是折断的枪矛,是再也不会回来的面孔。文官队列中,有人垂首;武将队列里,有人握紧了拳。

念了约莫二十几个名字,刘备停住了。

“够了。”他将竹简轻轻放回案上,“再念下去,孤……心痛难当。”

殿内落针可闻。

“中原是打下来了。”刘备站起身,走向殿中悬挂的巨幅牛皮地图。地图上山川城池勾勒粗犷,黄河如一条蜿蜒的伤疤,横贯东西。“司隶、豫州、兖州、徐州、青南、荆州、益州——七州之地,黄河南岸,皆归汉帜。可这七州,如今是什么光景?”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十室九空,白骨露野。许昌城外颖水是红的,尉氏城池是淹垮的,陈留到洛阳的路上,百里不闻鸡犬之声。我们胜了,却是惨胜。九万将士埋骨中原,军中校尉、军候折损近半——今日在座的将军们,你们手下还有多少熟悉的老部下?”

关羽闭目,张飞咬牙,黄忠抚须的手停在半空。

“此非庆时。”刘备走回主位,声音沉凝,“此乃存亡继绝之秋。故而,今日第一议:定都洛阳,重光汉室;长安为西京,陛下行在,奉宗庙典籍。”

廖湛出列,捧笏道:“王上圣明。洛阳天下之中,四塞险固。臣已拟《战后安民三疏》:一免中原三岁赋税,二兴屯田安置流民,三厚抚阵亡将士遗族。请王上准奏。”

“准。”刘备毫不迟疑,“即刻颁行各州郡。另,加一条:凡战乱之地,今冬明春由官府开仓赈济,不得饿死一人。”

“诺。”

定都安民的大略就此定下。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开始。

---

“内政虽急,根本须固。”刘备的目光投向武将队列右侧,“仲康,恶来。”

许褚、典韦应声出列。这两个巨汉往殿中一站,仿佛两座铁塔。

“长安,陛下所在,汉室宗庙所在。”刘备看着他们,“你二人忠勇无二,自随孤以来,未尝有片刻懈怠。即日起,拜许褚为左长安卫尉,典韦为右长安卫尉,领羽林郎三千,专司护卫陛下,宿卫宫城。记住——”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你们的职责,唯护圣躬周全。不得干预政务,不得结交外臣。可能做到?”

许褚瓮声瓮气道:“王上让俺守门,俺就守门!谁想碰陛下,先从俺尸身上踏过去!”

典韦挠挠头:“俺听仲康的。”

殿中有人微微松了口气——荀彧等保皇派在长安,若派个心思活络的将领去,难免生出事端。许褚典韦这等憨直忠勇之人,再合适不过。

“好。”刘备点头,目光移向另一人,“俊乂。”

张合出列:“臣在。”

刘备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关中东部:“潼关,关中锁钥;风陵渡,并冀咽喉。此二地,乃长安东门户。曹操虽退河北,然并州仍在其手,若从汾阴、蒲坂南渡,则可直逼长安。”

他转身看向张合:“加你为镇西将军,假节,总督潼关、风陵渡及弘农军事。给你两个任务:其一,保陛下东翼无虞;其二,防并州之敌。洛阳武库的弩机、塞门刀车,优先补充你部。许昌之战后还能战的老兵,也拔付给你。可能守住?”

张合单膝跪地:“合必竭尽肱股之力,筑牢津关,使陛下安枕,王上无西顾之忧!”

“起来。”刘备虚扶,又看向文臣列中一人,“守仁。”

廖湛再次出列。

“军中军官断层,你是最清楚的。”刘备道,“可有所策?”

廖湛拱手:“臣请设‘洛阳讲武堂’。”

殿中起了些细微的骚动。

“讲武堂?”刘备示意他说下去。

“仿古之稷下,集天下有志子弟,系统习练战阵、谋略、地理、器械之学。”廖湛声音平稳,显然早有腹稿,“分两班:一为世家班,收郡县荐举之良家子;一为寒门班,收战功士卒、阵亡将士子弟。同堂受训,分科考核。学期一年,优者补军中级军官,次者任屯长、军候。”

诸葛亮补充道:“可令阵亡将领子嗣优先入学,承父志,固军心。”

“教官何来?”刘备问。

“请各将军授实战经验——关将军可讲水战、城防,张将军可讲骑兵突击,赵将军可讲奔袭侦察。”廖湛道,“请各军师授兵法谋略——孔明讲阵法,士元讲奇正,孝直讲地形。至于工事构筑、器械运用、情报刺探等杂学,臣愿自任。”

他顿了顿,又道:“另,臣请设‘沙盘推演室’,以黏土沙石塑山河城池之形,令学员于此上演兵布阵,较之纸上谈兵,更近实战。”

殿中武将们眼睛亮了。沙盘他们见过——许昌决战前廖湛就做过颖水防线的沙盘——深知其妙用。

“准。”刘备拍板,“便以守仁为讲武堂总办,孔明、文和副之。开春即行招募,首批学员,不少于三百人。”

“诺。”

廖湛退回队列,另一人又站了出来——是新投不久的陈群。

“王上。”陈群捧上一卷绢帛,“天下扰攘,人才流散。臣拟《九品官人法》一疏,请王上御览。”

绢帛传到刘备手中,他展开细看。殿中安静下来,许多文臣竖起了耳朵。

“于各州郡设‘中正官’,品评本地人才之德行、才能,分为九等,量才录用……”刘备缓缓念出其中关键,抬眼看向陈群,“长文之意,是使野无遗贤,士归其流?”

“正是。”陈群道,“如今士人漂泊,或隐于山林,或附于豪强。若有此制,则人才有进身之阶,州郡有荐才之责,上下通达,王道可兴。”

法正微微皱眉,庞统欲言又止。

廖湛却再次开口:“王上,乱世求治,首在得人。陈长文之策,可速聚天下士人之心,稳固州郡。”他话锋一转,“然臣请加一条:讲武堂优等者,等同中正品评之上品,皆可擢用。如此,军功寒门,不致无路。”

刘备目光在陈群和廖湛之间转了转,沉吟片刻。

“准。”他最终道,“便由陈群领尚书台,会同各州,试行此制。然如守仁所言,讲武堂出身,与中正品评,两途并进。孤要的是才,不论门第。”

“王上圣明!”陈群躬身。

廖湛垂首退回,与陈群目光一触即分。二人心中都明白:今日这“两途并进”,埋下了怎样的种子。

---

内政布局已毕,刘备的气息忽然变了。

他再次起身,走向地图,手指划过黄河,一路向西,越过陇山,直抵那片只用粗犷笔触勾勒的西域。

“内政虽急——”刘备转身,声音陡然拔高,如剑出鞘,“然汉室不可偏安!西域都护府,空悬百年!此乃武帝之憾,光武之痛,亦是今日我等之耻!”

殿中气息一凛。

“温侯吕布,镇西将军马超!”

二人应声出列。吕布昂首,桀骜之气未减;马超挺立,眼中如有火焰。

“擢吕布为左西域都护,马超为右西域都护。”刘备一字一句,“开春即率本部,并朝廷拔付之兵,西出玉门!”

马超急道:“王上!超何时可提兵西向?目标何处?”

刘备直视他:“莫急。西出第一事——”

他顿了顿,声音沉痛而清晰:“孟起,先为汝父报仇。”

马超浑身剧震。

“金城韩遂,陇西诸羌,割据凉州,害死寿成公。”刘备道,“此等贼子不除,河西不靖,何以西域?朕予你二人开春之令,便是要你们先荡平河陇,擒斩韩遂,肃清后方!”

马超虎目含泪,单膝重重跪地:“超……领命!必诛韩遂,以祭先父!”

吕布也拱手:“布,愿往。”

“好。”刘备颔首,“河西既通,便西向西域,重建都护府。玉门关外,万里疆土,百城诸国——”

他声如洪钟,震彻殿宇:“打到哪里,哪里便是汉土!”

“孙乾。”刘备点名。

“臣在。”

“拜你为凉州刺史,持节,总揽凉州民政、屯田、粮赋,专司为两都护西征大军筹粮备械。”

“诺!”

“张既。”

那面容精干的中年官员出列:“臣在。”

“你为凉州别驾,辅佐公佑。凉州境内粮草转运、民夫征调、羌胡安抚、商路维护,皆由你具体督办。西征军一切地方所需,凭你印信配合。”

张既沉稳应道:“既,必竭尽所能。”

刘备又看向文臣列末尾一个年轻人:“马谡。”

年轻的马谡激动出列:“臣在!”

“加你参军衔,为西征监军、宣慰副使,随左右都护西行。遇事多思多察,随时呈报洛阳。”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