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燕云出鞘（2/2）
帐外传来脚步声，亲兵入帐呈上箭书——是从许昌城头射出的，被巡夜士卒捡到。竹简上只有一行字：“城中粮秣尚足，然军心浮动，恐难久持。”
没有落款，但笔迹潦草，像是仓促写成。
司马懿接过细看，忽然道：“此信……太过刻意。”
“怎么说？”
“若夏侯元让真要通消息，何必用箭书？许昌被围，但信鸽总有。”司马懿指尖摩挲竹简边缘，“且这字迹虽潦，转折处却稳，不像仓促所书。更像……故意写得潦草。”
荀攸脸色一变：“反间计？”
“刘备军中，廖湛最善此道。”司马懿将竹简放回案上，“意在乱我军心，令我疑夏侯惇。”
曹操盯着那竹简，良久，忽然笑了：“好，好一个廖守仁。战场工事，阵前诡计，人心算计——他全占了。”
他站起身，走到帐口，掀开帐帘。外面天色将明，东方泛起鱼肚白。
“传令诸军：辰时造饭，巳时总攻。虎豹骑——”曹操回头，目光扫过曹纯，“为先锋。我不要你们撕开口子，我要你们把刘备的中军大纛，给孤撞倒。”
曹纯单膝跪地：“末将必死战！”
“你不能死。”曹操声音低沉，“你若死了，虎豹骑就没了魂。我要你冲进去，再冲出来。让刘备看看，什么是天下骁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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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刘备中军大帐。
油灯照亮铺在案上的地图。诸葛亮手指划过颖水南岸最后四垒的位置，廖湛在旁标注曹军可能的进攻路线。刘备坐在主位，手里捧着碗热汤，却没喝。
“许昌的‘火号’，定在明日午时。”廖湛道，“杨彪旧部中有三十死士，已在南门内藏好火油、干草。午时一到，举火为号，佯装叛乱。”
庞统接话：“夏侯惇见火起，必分兵镇压。南门一乱，其余三门守军也会动摇。届时无论他出城与否，许昌城防必出现空隙。”
“空隙……”刘备放下陶碗，“有多大？”
“足够一支精兵突入城门。”诸葛亮抬头，“云长将军已秘密分兵三千，藏于许昌东南密林。若见火起，可直扑南门。”
帐中静了静。这是险招——若夏侯惇不顾南门，全力守北门应对曹操，那三千人就是送死。
但也是奇招——若成，许昌可下，曹操退路被断，全军崩溃。
“马超将军的西凉铁骑，已移至第五垒后。”程昱补充道，“隐于土坡背面，曹军望楼看不见。连弩车二十架，陷马坑三百处，已布在虎豹骑可能经过的路径上。”
刘备看着地图上那个小小的“马”字标志，忽然问：“孟起请战几次了？”
“自虎豹骑南下，每日至少三次。”诸葛亮答。
“那就让他战。”刘备拍案，“告诉孟起：虎豹骑不出，他不动。虎豹骑若出——我要他斩将夺旗，让曹纯知道，天下骁锐不止他一家。”
帐外传来脚步声，张飞的信使到了。呈上夏侯杰的令牌和两副曹军旧臂甲，还有张嶷口述的夜袭经过。
廖湛拿起臂甲细看，笑了：“曹真连设伏的兵甲都不齐整，可见物资已匮。大王，西线压力，今日可解。”
刘备却看着那令牌，久久不语。令牌是木制，边缘磨损，字迹模糊，是曹军中低级军官所用。他想象着范疆、张达面对曹军精锐时的死战，想象着两颗首级挂在树上的样子，想象着张飞接过首级时的手。
“传令翼德。”刘备终于开口，“今日西线，许守不许攻。他要报仇，等总决战时，孤让他亲手斩夏侯杰。”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但若曹真攻势太猛……许他动用燕云骑，反冲一阵。让曹真知道，我军的精锐，也能在白日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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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初，许昌城头。
夏侯惇独眼望着北岸。那里炊烟四起，战马嘶鸣，曹操的大纛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总攻要开始了。
他手按垛口，砖石被夜露浸得冰凉。身后副将再次低声劝：“将军，魏王总攻在即。若我军此刻出城，击刘备之背，或可……”
“或可什么？”夏侯惇没回头，“或可大胜？或可败亡？”
副将语塞。
夏侯惇转过身，独眼里血丝密布：“你知道刘备在城南藏了多少兵吗？你知道廖湛在城周布了多少陷坑吗？子孝(曹仁)怎么死的？妙才(夏侯渊)怎么死的？都是因为‘或可’！”
他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铁器：“守城。死守。等到兄长击溃刘备主力，等到南北夹击之势成，等到——万无一失。”
“可若魏王……”
“没有‘若’！”夏侯惇低吼，“兄长用兵三十年，何时败过？官渡没败，赤壁没败，这次也不会败！”
他说得斩钉截铁，手却紧紧攥着刀柄，攥得骨节发白。独眼望向城南——那里树林寂静，鸟雀不惊。
太静了。静得让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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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完全跃出地平线时，颖水北岸响起第一通战鼓。
“咚——咚——咚——”
沉缓，厚重，像是大地的心跳。接着是第二通，第三通，鼓点渐密，最后连成一片轰鸣。曹军大营营门洞开，黑甲的虎豹骑列队而出。人马皆披重甲，只露眼睛，长矛如林，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曹纯骑马立在队前，面甲掀起，露出一张肃杀的脸。他回头看了一眼大纛下的曹操，曹操微微点头。
“虎豹骑——”曹纯拔刀前指，“进！”
铁骑开始缓步向前，马蹄踏地，震动传过浮桥，传到南岸。
南岸第五垒后，马超勒马立于土坡背面。他听着那马蹄声，右手轻轻抚摸着坐骑的鬃毛。马儿不安地踏着蹄子，喷着鼻息。
“令明。”马超没回头。
庞德打马上前：“少将军。”
“你看这阵势，虎豹骑有多少？”
“望尘判断，约五千。”
“五千重骑……”马超笑了，“曹孟德把家底都搬出来了。”
他望向西边——张飞营垒方向安静无声，但营墙上人影攒动，弓弩已架。望向东边——关羽营垒旌旗严整，寨门紧闭。最后望向中军——刘备的大纛立在最后一道土垒后，大纛下，隐约可见金甲身影。
“少将军，”庞德低声道，“此战若胜，西凉铁骑之名，当震天下。”
马超没应声。他想起父亲马腾，想起韩遂，想起潼关之战，想起自己这半生流离。最后想起昨夜刘备对他说的话：“孟起，此战不为我，不为汉室，为你马家满门血仇。你要让天下人知道，西凉男儿，才是天下第一骑。”
战鼓声更急了。
马超缓缓拉起面甲，露出那双如狼的眼睛。他拍了拍马颈，马儿安静下来。
“传令。”他说，“虎豹骑入阵后，先放他们冲过弩车区。待其速减，听我号令——全军突击，直取曹纯。”
“若曹纯死战不退？”
“那就连他一起碾碎。”马超勒转马头，看向身后一万五千西凉铁骑。铁骑肃立，无声，只有马匹偶尔的响鼻。
他拔刀，刀尖指向北岸。
“今日之后——”马超声音不大，却传遍阵前，“我要曹操听见‘西凉’二字，夜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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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越升越高，照在颖水上，水面碎金万点。
北岸，曹操最后看了一眼南岸阵地，缓缓放下面甲。
南岸，刘备登上望楼，手按剑柄，望向北方。
许昌城头，夏侯惇独眼圆睁，血丝如网。
张飞营中，三十燕云骑披甲上马，静立营门。
战鼓声达到顶峰时，虎豹骑开始加速。重甲骑兵的冲锋像一道黑色铁流，碾过浮桥，冲向最后四垒。
决战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