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惊雷·定策中原(1/2)
建安十三年六月初三,巳时,建业吴侯府正堂
细雨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堂内气氛比窗外的雨更冷。
“主公!”
周瑜派来的信使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如刀刮铁锈:
“都督泣血上言——豫章乃鄱阳粮仓,更是柴桑屏障!若失豫章,刘备水师可自彭蠡湖西进,步卒可自庐江南下,柴桑腹背受敌!此非割地,实为剜心啊主公!”
孙权坐在主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角。他的目光掠过堂下众人:张昭垂目而立,鲁肃眉头紧锁,徐盛等将领沉默如石。
“子布。”孙权开口,声音干涩,“你怎么看?”
张昭上前一步,拱手:“主公,刘备势大难敌。豫章郡偏远难治,且北有庐江、西有荆州,已成孤地。割之可暂缓兵祸,保我江东核心六郡。待北方有变——”
“待北方有变?”信使猛地抬头,双眼赤红,“张公!曹操新失徐州,自身难保!等什么变?等刘备灭曹之后,挟中原之威顺江而下吗?!”
“放肆!”张昭呵斥。
“让他说。”孙权抬手。
信使重重叩首:“都督让末将带句话——今日割豫章,明日就要割鄱阳,后日便是柴桑!退一步,则步步退!主公,不能退啊!”
堂内寂静,只有雨声。
鲁肃终于开口:“主公,可否请顾元叹再议?或……或仅割豫章北部数县,保留鄱阳湖渔盐之利?”
孙权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穿过堂门,落在廊下那副孙策遗留的雕弓上。弓身蒙尘,弦已松驰。
“回告顾雍。”孙权收回视线,声音疲惫,“豫章之事,容某思量旬日。其余条款……质子、去号之事,可先议。”
信还要再说,孙权已起身离座。
走出正堂时,他瞥见鲁肃站在檐下,正望着西北方向——那是长安所在。
孙权脚步微顿。
“子敬。”他低声说,“派去邺城的人……有消息吗?”
鲁肃缓缓摇头。
孙权闭了闭眼,走入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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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五,午时,松滋汉军大营招贤馆
酒香混着江风,穿过敞开的轩窗。
顾雍举杯,向席间十余名锦衣士子微笑:“诸君自江东渡江而来,一路辛苦。雍谨代大王,为诸君接风。”
众人连忙举杯回敬。
这些多是江东士族年轻子弟,或避战乱,或慕王化,半月来陆续渡江北上。顾雍奉刘备令,在松滋设招贤馆安置,今日是首次宴请。
“听闻……”席间一青年试探道,“听闻王师东征徐州,不知战况如何?”
顾雍含笑:“诸葛将军已率两万徐州子弟登陆广陵,徐晃将军猛攻淮阴,魏延将军断敌粮道——广陵指日可复。”
他并未说谎,只是所言皆是四月中旬的态势。至于五月廿五日徐州已全境光复的消息,此刻还在驿马背上,距此尚有千里。
但听在众人耳中,已是胜券在握。
另一人压低声音:“顾公,那豫章……”
“豫章啊。”顾雍放下酒杯,语气平和如叙家常,“大王有令:凡归王化之地,赋税减半,三年不征。庐江如此,江夏如此,豫章……自然也该如此。”
他看向坐在末座的鲁肃副使:“足下说,是也不是?”
副使僵硬点头。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震天吼声。
“嘿——哈!”
“嘿——哈!”
整齐如雷的呼喝由远及近,地面微微震动。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三千蛮兵赤膊列队,正从招贤馆前的大道操演而过。
为首那蛮将身高九尺,赤发纹面,肩扛铁蒺藜骨朵,正是沙摩柯。他斜眼瞥见馆内锦衣众人,咧嘴一笑,突然暴喝:
“孙权小儿!紫髯碧眼,乃我蛮人血统!老子打你,是天经地义!”
吼声如虎啸,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馆内江东士子个个面色发白。
顾雍恍若未闻,举杯向副使示意:“请回禀吴侯:王师所求,不过安民而已。”
副使手一颤,酒水洒了半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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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八,辰时,庐江皖城
晨雾笼罩江面。
文聘按剑立在皖城南门城楼,目光扫过正在交割的兵马。他身后,新任皖城守将、校尉陈忠正捧着册簿禀报:
“将军,城中粮仓存谷八千三百石,军械库有弩二百一十七张、箭三万四千支,滚木礌石……”
“城墙何处最薄?”文聘打断。
陈忠一愣,连忙指向北侧:“那边……去年朱光守此时,曾被江东军凿过,虽已修补,但恐不牢。”
文聘大步走去。
皖城是去岁从东吴将领朱光手中夺下的,那场仗打得惨烈,城墙多处破损。文聘蹲下身,手指按过墙砖缝隙,眉头渐皱。
“此处。”他点着一条细微裂痕,“今日就补。征民夫三百,我亲自监工。”
“将军,这……”
“江防大事,一寸疏漏,便是千人性命。”文聘起身,声音不容置疑,“传令:沿江每十里设烽堠,配望远镜,昼夜双哨。大型战船全部调往濡须口,设拦江铁索——夜间沉,晨起升。”
他顿了顿,又道:“再传一道安民告示:免皖城、居巢两县本年赋税,招募熟谙水性的船工水手,月给粟三石。”
“诺!”
文聘不再多言,转身下城。走到半途,他忽而停步,望向东南方向——那是濡须口。
“陈忠。”他低声唤。
“在。”
“调三百可靠士卒,明日随我去濡须口。对外称……勘察地形,加固水寨。”
“诺。”
文聘目光深邃。
他想起离江夏前,诸葛亮私下交代的一句话:“江东水军冠绝天下,若只防江面,终是被动。文将军,江能载舟,亦能覆舟。”
当时他不解,如今站在这长江北岸,看着滔滔江水,忽然明白了。
水能覆舟——那若是引水为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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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五,申时,长安城东灞桥驿
一骑绝尘而来。
驿卒背插三面血红小旗,衣袍浸透汗水,嘶哑的吼声劈开夏日闷热的空气:
“徐州大捷——!!”
“十日定徐——!!!”
城门守军霍然让道,那骑如箭矢射入城门。沿途商贩百姓纷纷侧目,有人手中陶碗落地,啪嚓碎裂。
“什么?徐州怎么了?”
“大捷!是大捷!”
“十日定徐……我的天,这才几天?”
驿马直奔长安蜀王府,马蹄在青石板上叩出急雨般的声响。军议堂外,侍卫长看见那三面红旗,脸色一变,推门疾入:
“大王!加急军报!”
堂内正在议事的刘备、廖湛、庞统等人齐齐抬头。
刘备接过简书,拆开火漆。目光扫过,他嘴角缓缓扬起,随即放声大笑:
“好!好!孔明不负孤望!”
他将简书递给廖湛,廖湛朗声宣读:
“五月廿五日,臣亮会同徐晃、魏延、张辽,克复下邳。臧霸残部北窜琅琊,东海、彭城、广陵诸郡悉平——徐州全境光复!”
“哗——!”
堂内沸腾。
庞统拍案而起:“十日!当真只用了十日!”
法正冷笑:“臧霸跨海袭广陵时,可曾想过今日?”
程昱捋须:“诸葛亮用兵,稳如磐石。魏延断粮,奇如匕首。徐晃正面强攻,张辽侧翼截击——四将配合,妙极。”
刘备满面红光:“传令:抄此捷报百份,张贴各城门,快马传示各州郡——”他顿了顿,眼中闪过锐光,“尤其注明,抄送江东吴侯府。”
“诺!”
廖湛微笑:“大王,此报一到,孙权就该睡不着了。”
刘备大笑:“让他醒着!好好想想,是战,是降!”
欢腾声从军议堂漫出,很快席卷整个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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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八,午时,同一座驿,另一骑至
这一骑更急。
驿卒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嘶声如裂帛:
“邺城急报——曹操僭称魏王——!!!”
城门守军愣住了。
几个呼吸后,有人猛地反应过来,搀起驿卒,夺过简书,狂奔向蜀王府。
军议堂内,捷报的欢庆尚未散尽。
门被撞开,侍卫长脸色惨白,双手呈上那卷简书:“大王……邺城,曹操……”
刘备接过,展开。
堂内落针可闻。
简书上只有短短一行字:“六月十五,曹操于邺城筑坛受玺,僭称魏王,加九锡,设魏国百官。”
死寂。
庞统第一个暴起,案几被他拍得巨响:
“曹贼安敢——!!”
法正眼中寒光迸射:“他这是自绝于汉室!”
程昱长叹:“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刘晔喃喃:“称王……他这是要逼天下站队。”
刘备缓缓放下简书,面上无悲无喜。他抬眼看向廖湛:“守仁,你怎么看?”
廖湛起身,走到那幅占据整面墙壁的巨幅中原舆图前。
他拿起木杖,点在邺城位置,然后缓缓南移,划过黄河,划过兖州,最后重重点在许昌。
“大王。”廖湛转身,目光扫过堂内每一张脸,“曹操称王,非为逞威,实为自救。”
“自救?”庞统皱眉。
“正是。”廖湛木杖敲击图面,“徐州新败,河北震动。曹操若不称王立威,何以镇内部异心?何以聚军心士气?他这是在赌——赌称王之势,能压过败军之颓!”
他顿了顿,声音渐沉:
“而这也是我军的机会。”
木杖在许昌画了一个圈。
“曹操既称王,天下大义尽归我手。此时北伐,名正言顺。”廖湛语速加快,“我军当借此良机,发动中原决战——此战目标,不在城池,而在其兖州主力!”
“说下去。”刘备沉声道。
“三步。”廖湛竖起三根手指,“一,三路合围许昌:张飞出虎牢牵制陈留,关羽自沛国西进会师,大王亲率中军出颍川——三面夹击,逼曹军主力出城决战。”
木杖移向许昌以北的颖水河谷。
“二,围点打援。许昌被围,驻守陈留的夏侯惇必来救。我军预设战场,就在此处——”杖头重重一点,“颖水河谷,地势开阔,宜大军展开。于此歼灭其援军。”
他转身,面向刘备,一字一顿:
“三,战略目标。”
堂内众人屏息。
“此战,要歼灭曹操兖州二十万主力,使其十年无力南顾!”
“要收复黄河以南全部州郡:兖州、豫州全境,青州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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